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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山风从峡谷深处呼啸而上,带着远山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硫磺与铁锈混合的怪味,刮在悬崖平台每个人的脸上、身上,穿透单薄的衣物,刺进骨子里。

平台不大,嶙峋的怪石和从岩缝里挣扎而出的枯藤提供了些许遮挡,却也显得这方寸之地更加局促、孤悬。暮色正一点点吞噬最后的天光,远山轮廓变得模糊,唯有西北方向,“黑石口”所在的那片天穹下,低垂的铅云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缓慢旋转成不祥的涡流。涡心处,暗红色的光芒每隔一阵便沉闷地搏动一次,将那片天空染成病态的暗红,无声,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疲惫、伤痛、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浸泡着平台上这十几人。自观测站石室惊魂逃出,带着未能取得药品的遗憾与新的恐惧,攀爬至这处看似是出口的平台,却发现不过是换了个更开阔的囚笼,远方还有更巨大的恐怖在酝酿。士气,已经低落到近乎凝固。

张老拐瘫坐在昏迷的山猫身旁,徒劳地按着他腿上那持续渗出黑血的伤口,老眼浑浊无光,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词句,仿佛所有希望都随着那近在咫尺却未能触碰的药罐一同碎裂在石室里了。胡四和几个北境老兵背靠岩石,沉默地处理着身上被那暗红触手粘液腐蚀出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疼得嘴角抽搐,眼神里除了疲惫,更多的是茫然。疤子用还能动的手紧紧按着自己脱臼或骨折的手臂,额头冷汗涔涔。夜枭半跪在赵煜担架旁,肋下的伤让他呼吸沉重,但他依然像一块沉默的礁石,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与远方。

文仲靠坐在一块石头边,骨折的左臂用撕下的衣襟勉强固定,脸色苍白,手里无意识地攥着那本从观测站带出的皮质日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吴伯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似乎还没从之前的惊骇中缓过神来。

赵煜躺在粗糙的担架上,腰肋间的贯穿伤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痛楚,失血过多的眩晕和心神耗竭的空乏感如同厚重的棉絮包裹着他。但他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更清醒地感知着这弥漫的绝望,以及自己脑海中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的警报——错了,路走错了。

他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还在这片被蚀力污染、怪物环伺、远离权力中心的深山里,带着一群残兵败将望着一片更恐怖的景象发呆。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有灯火摇曳的密室,有密写的信件,有低声的谋划,有棋盘落子的脆响……那才是他该在的地方,该做的事。

必须扭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回到那条路上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吴伯身上。这个老实胆小的老篾匠,在之前的混乱和绝望中,似乎一直下意识地攥着什么东西,紧紧抱在怀里。

“吴伯……”赵煜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平台上几乎凝滞的寂静。

吴伯吓了一跳,茫然地抬头。

“你手里……一直抓着什么?”赵煜问。

众人目光下意识转向吴伯。吴伯这才像回过神,低头看向自己怀里,那里紧紧抱着的,正是他在石室墙壁边,惊吓慌乱中随手从松动的墙砖后抠出来的那个青铜小匣。沾满灰尘,毫不起眼。

“这、这个……”吴伯有些无措地将其捧出,“在……在那个吓人的石屋里,我……我顺手摸到的,就是个……破铁盒子吧?”

几乎在吴伯将青铜匣捧出、暴露在悬崖平台昏暗光线下的一刹那,赵煜左手手腕内侧,那无人可见之处,一缕幽蓝光芒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

【游戏分类:角色扮演】

【具体游戏:《荒野大镖客:救赎2》】

【获得物品:一张泛黄的地图残片(对应游戏内“寻找化石”或“地质学家”任务线索物品)】

【发现者:吴伯(间接触发,因恐惧蜷缩于墙边,无意触及松动砖石)】

【合理化解释:该物品被本世界法则具现并合理化为一块嵌藏于青铜匣内的特殊石髓板。此板乃前朝“方技司”匠人偶然发现的一种天然“星纹石髓”,其内部蕴含的独特矿物纹理在特定角度光线下,会隐约呈现出周遭山脉地形的轮廓走向。匠人稍加打磨修整,并刻下简易标记,用作最原始粗糙的“地质导向参考板”,存于观测站以备不时之需。其信息固定,解读依赖经验与光线,无主动指引之能。】

提示隐去。现实中,文仲挣扎着起身,接过吴伯手中的青铜小匣。入手沉甸甸,冰凉,满是污垢。他仔细端详,发现侧面似有细微缝隙。胡四递过匕首,文仲与疤子合力,小心撬动。

“咔嗒。”

一声轻响,侧面一块板子被撬开,露出内里凹槽。文仲伸手,从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灰白色、半透明、触手温润的石板。石板表面蒙尘,但对着天光,能隐约看到内部有着深浅不一、蜿蜒曲折的暗色纹路。

“这是……某种石髓?”文仲用袖子擦拭表面,对着愈发昏暗的天光仔细辨认,“里面的纹路……好奇特,不像是雕琢,倒像是天然形成……但这走向……”他眉头渐渐拧紧,又缓缓舒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山川脉络?!这……这难道是一幅……利用石头本身纹理呈现的地形图?!”

“地形图?!”胡四猛地凑近。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目光灼灼地盯向文仲手中那不起眼的石板。

赵煜右掌心那一直持续的温热感,此刻也轻轻跃动,与那石板被取出后隐约散发的、微乎其微的某种“存在感”产生了共鸣,方向……指向东南。

“文先生……仔细看……”赵煜声音带着急切,“可能……是黑熊岭……周边的图……”

文仲闻言,不顾左臂疼痛,将石板小心地对着西北方向那暗红天光映照下仅存的一丝微亮,调整着角度,眼睛几乎贴了上去。“殿下英明!确……确实是图!虽极简,但神韵在!”他声音激动起来,手指虚点石板内部一处纹理较深的结节,“此点周边山势纹理,与我们出来的洞穴一带地貌特征颇为神似!当为图中基准!”

他移动手指,沿着从那基准点延伸出的、一道较为纤细连贯的暗色纹路:“看此线!蜿蜒向……东南!隐于主脉之侧,似沿峡谷边缘而行!”

东南!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胡四更是急声问:“线通往何处?可有标记?”

文仲凝神细观,指尖小心翼翼地在石板表面移动、感受:“此线末端……纹理似有聚拢,形成一小片略深、略呈三角状的区域……太模糊,天光不足,难以完全确认……”

“三角状?”胡四眼中精光爆闪,“三角岩!陈头儿说过的一个备用接应点,就在西山南麓外围,因有三块天然叠成三角的巨石得名,附近有个废弃猎人石屋!难道这图指的便是那里?!”

陈擎!接应点!

绝望的死水中,骤然投入了一颗燃烧的火种!

夜枭沉声问:“此物除了观图,可还有其他效用?譬如指路?”

文仲摇头又点头:“此板本身,仅为前朝匠人取巧之物,固化此间地形信息于天然石髓之中,并无神异。但……若图上所示无误,且那三角标记果真指向‘三角岩’,那便是最实在的指引!比任何感应都可靠!”他看向赵煜,又看向众人,“前提是,我们必须设法抵达东南方向,找到那条沿峡谷侧翼的隐蔽小径,然后……验证它是否通向三角岩。”

验证,就是沿着未知的路线,在黑夜、伤痛和重重威胁中前行。依然是赌博。

但这一次,赌注的另一头,拴着明确的名字和希望——陈擎。

赵煜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偏离主线的警报声与重返棋盘的渴望激烈交锋。留下是等死,乱闯是送死。只有东南方向,这张意外得来的、古老粗糙却可能是唯一真实的地图,指向了一条可能连接上“棋盘”边缘的细线。

他必须抓住这条线。不惜代价。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伤痛、期盼或麻木的脸,最终定格在昏迷的山猫和泪痕未干的张老拐身上。

“我们……没有选择。”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像淬火的刀锋,斩断了平台上最后一丝犹豫不决的黏稠空气,“留此,绝路。退返,死路。唯有向前,向东南,沿着这图上所示,赌那条路,赌陈擎在那里,赌我们能走出去!”

他吸了一口气,肋间剧痛,却让话语更清晰有力:“我知道,山猫兄弟等着药,大家都伤了,累了,怕了。但困死在这里,谁都等不到药,谁都报不了仇,揭不开黑石口的盖子,查不清周衡的阴谋!我们得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找到陈擎,我们才能喘口气,治伤,弄到真正的药和补给,知道京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知道该怎么用我们看到的、经历的这些鬼东西,去跟该打交道的人打交道!”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虚弱:“我们不是山里的猎物。至少,不能一直是。走出去,找到陈擎,我们才算……重新摸到了棋盘的边儿。”

“棋盘的边儿……”胡四喃喃重复,眼神中的茫然逐渐被一种久违的、属于北境军汉子的狠厉取代,“对!他娘的!躲躲藏藏,东奔西跑,憋屈够了!殿下说得对!是死是活,总得搏条像样的路出来!找陈头儿!他知道得多,门路广!走!”

“走!”疤子和几个还能动的老兵低吼出声,仿佛要将胸中郁结的恐惧和憋闷全部吼出。

夜枭看向赵煜,重重点头,随即起身,声音冷冽而清晰:“落月,你先行下探,寻找安全路径与可能的小径痕迹。胡四,带人利用藤蔓、绳索制作滑降工具和加固担架,重点保护殿下与山猫。文先生,保管石图,随时核对。其余人,互相处理最紧急伤口,检查所剩无几的装备。半柱香后,行动!”

命令如山,颓丧的队伍被强行注入一股狠劲,动了起来。哪怕动作因伤痛而变形迟缓,眼神却有了焦距。

张老拐用颤抖的手,将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缠上山猫的腿,低声却坚定:“撑住,小子……撑到三角岩,老头儿我拼了命也给你弄药……”

赵煜重新躺稳,感受着身体的痛楚与精神的亢奋奇异地交织。右掌的温热感,与怀中那被文仲谨慎收好的石髓板,隔着衣物,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东南。

悬崖上的彷徨已止,抉择已定。

退路封死,前途荆棘,但方向之光已燃。

黑熊岭的迷雾与血色,必须被抛在身后。

真正的棋局,在东南方,在那棋盘边缘的接应点之后,等着他落子。

风更烈,远山那暗红色的脉动依旧,如同沉睡巨兽不安的心跳。

但在这孤悬的悬崖平台,十几道身影,正朝着与之背道而驰的东南深渊,决绝地,开始垂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