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舰体猛地一震。
一枚203毫米炮弹击中了“长江号”的前甲板。
爆炸掀飞了A炮塔前方的装甲板,火焰从破口喷出。
紧接着是第二枚,打在舰桥下方,炸烂了通讯天线。
是那两艘英国巡洋舰。
它们已经突破了驱逐舰的拦截,调转炮口,开始向“长江号”射击。
“我们被交叉火力了!”大副喊,“左舷是巡洋舰,右舷是航母的护航舰!”
刘远扶着震动的舰桥壁,看向左右。
左边,两艘英国巡洋舰正全速冲来,主炮不停地喷吐火焰。
右边,三艘英国驱逐舰也从“暴怒号”的护航队形中脱离,包抄过来。
他被包围了。
“转向,航向090,全速。”刘远说,“我们冲出去。”
“可是舰长,鱼雷还没装填完——”
“没时间了!”刘远吼道,“执行命令!”
“长江号”开始艰难地转向。
但一枚炮弹击中了它的舵机舱,爆炸让整艘舰猛地一歪,转向到一半就卡住了,开始在海面上打转。
“舵机失效!我们在打转!”
刘远的心沉了下去,在战场上打转,就是活靶子。
他看向雷达屏幕,英国援军舰队已经接近到十五海里,最多半小时就能进入战场。
而“华山号”还在八十海里外,就算全速赶来,也要两小时。
来不及了。
“全体注意,”刘远拿起舰内通话器,声音在爆炸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准备弃船。”
舰桥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舰长,我们还能打——”
“打不了了。”刘远说,“舵坏了,我们动不了。
但‘暴怒号’也伤了,它跑不远。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拖延了它们,给‘华山号’创造了机会。”
他看着窗外,看着那些正在逼近的英国舰船,看着它们在雨夜中闪烁的炮口焰。
“现在,执行最后一个命令,能走的,上救生艇。
走不了的……和我一起,把这艘船开到最该去的地方。”
他放下通话器,看向轮机长:“还能动吗?”
“能。”轮机长脸上全是黑灰,但眼睛很亮,“左舷轮机还完好,能提供十五节动力。但舵……”
“不要舵。”刘远说,“用两侧轮机差速转向,目标暴怒号,全速。”
“长江号”的舰体开始颤抖。
左舷轮机全功率运转,右舷轮机停机,这艘失去舵效的巨舰开始以一个笨拙的弧度,缓缓转向,对准了正在试图逃离的“暴怒号”。
八分钟后,这艘一万两千吨的重巡洋舰,将以十五节的速度,撞上三万吨的航母。
同一时间,八十海里外。
“华山号”航母的飞行甲板上,地勤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雨小了些,但风更大了,甲板在风浪中起伏,幅度超过五度。
这个起伏度,飞机起飞风险极大。
“不能等了。”王启年看着天气报告,“命令第一攻击波次,强行起飞。”
“舰长,太危险了!这种天气,这种海况,起飞成功率不到一半!”航空长反对。
“一半也得飞。”王启年说,“‘长江号’正在苦战,英国援军已经抵达。
如果我们现在不起飞,等萨默维尔和援军会合,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刘远在等我们。”
甲板上,第一架“海燕”轰炸机被推上弹射器。
飞行员李锐坐在座舱里,看着外面摇晃的甲板,看着甲板尽头那片漆黑的海,深吸了一口气。
“海燕一号,准备完毕。”
弹射官挥舞着荧光棒,蒸汽弹射器发出刺耳的嘶鸣,战机猛地加速,在湿滑的甲板上冲刺。
在离开甲板的瞬间,飞机猛地一沉,甲板正好处于波谷,起飞高度不够。
李锐拼命拉杆,机头艰难地抬起,机腹几乎擦到了涌起的浪尖。
但他飞起来了。
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十二架轰炸机,八架战斗机,在暴风雨中强行起飞。
有两架在起飞过程中失控,一架坠入海中,一架勉强拉起但机翼受损,不得不返航迫降。
剩下的十八架飞机,在夜空中编队,向西南方向飞去。
王启年站在舰桥里,看着最后一架飞机的航向灯消失在雨幕中。
他拿起通话器,接通轮机舱:“最大战速,目标西南。我们去接刘远回家。”
“华山号”开始加速。
但这艘三万吨的航母,极限速度也只有三十一节,要赶到战场,至少还要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刘远等得了吗?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
“长江号”距离“暴怒号”只有一海里了。
这个距离,肉眼已经能看清对方舰体上的细节,破损的飞行甲板,燃烧的机库,忙碌的损管人员。
也能看清对方舰桥上那些惊恐的脸。
“他们想撞过来!”萨默维尔的参谋长尖叫。
“所有火炮,集中射击敌舰!”萨默维尔命令,“打沉它!快!”
“暴怒号”侧舷的所有副炮、高射炮,甚至一些水兵手里的步枪,都开始向“长江号”射击。
炮弹、子弹雨点般砸在华夏巡洋舰的装甲上,火花四溅。
但“长江号”没有停,它像一头负伤但绝不倒下的猛兽,拖着燃烧的身躯,坚定地冲向它的猎物。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两百米时,一枚203毫米炮弹击穿了“长江号”的前主炮塔弹药库。
爆炸发生了。
不是一般的爆炸,是弹药库殉爆。两百多发203毫米炮弹,连同发射药,在密闭空间内被同时引爆。
“长江号”的前半段舰体,从A炮塔到舰桥,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焰冲上数百米高空,在雨夜中像一朵短暂绽放的死亡之花。
爆炸的冲击波甚至让一海里外的“暴怒号”都剧烈摇晃。
萨默维尔抓住栏杆,看着那艘正在断裂下沉的华夏巡洋舰,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这种决绝的恐惧。
“长江号”断成两截。
前半段在爆炸中粉碎,后半段还浮在水面上,但也在快速下沉。
海面上漂满了残骸、油污,和挣扎的水兵。
英国舰队的炮火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看着这艘舰,看着这些宁愿同归于尽也不后退的人。
萨默维尔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打捞幸存者。他们是勇士。”
但命令还没传下去,雷达官又尖叫起来:“空中目标!大批空中目标!方位045,距离三十海里,高度三千米,速度两百节!”
是“华山号”的舰载机,
它们来了。
晚上八点十分。
十八架华夏战机冲破云层,出现在战场上空。
李锐看着下方的海面,看着那艘正在下沉的“长江号”,看着海面上燃烧的残骸和漂散的油污,眼眶红了。
但他没时间悲伤。他看到了“暴怒号”,那艘左舷冒着黑烟,航速明显减慢的英国航母。
也看到了正在赶来的英国援军舰队,两艘航母,四艘巡洋舰,至少八艘驱逐舰。
“各机注意,”李锐对着无线电说。
“按原计划。轰炸机攻击‘暴怒号’,战斗机掩护。
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打沉它,为‘长江号’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