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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四,谷雨将尽,药膳馆的后院新摆出七十二口陶缸,缸中豆麦在细雨中泛着乌亮的光泽。郑淮安提着麻袋从晒场走来,袋中黄豆圆润如金,麦粒饱满如珠。山东大黄豆,河南冬小麦。老人将豆麦分倒入青石槽中,豆香麦香交融,带着平原的丰饶。

小林捧着竹匾进来,匾中盛着新制的曲饼,饼色褐黄,布满雪白的菌丝。镇江老曲,传了五代。她将曲饼轻放在苇席上,曲香浓郁,带着岁月的醇厚。我取过一块曲饼轻嗅,菌香清冽,透着窖藏的深邃。

豆要蒸透。郑淮安执杉木甑,将泡发的黄豆铺入甑中。蒸汽氤氲,豆粒在甑中渐渐膨胀,如金珠滚沸。气足火旺,豆熟而香。豆香弥漫,带着灶火的暖意。老人取粒黄豆轻捻:指捻即化,方是时候。

制曲最是关键。蒸熟的黄豆与炒香的麦粒混合,摊在竹席上晾至微温。郑淮安执木耙将曲种细细撒匀:曲要匀,温要适,三日生衣。豆麦在席上渐渐蒙上白霜,如雪覆秋田。小林盯着席上变化:上次我制的曲发酸了。

温高则酸,温低则霉。郑淮安俯身以掌试温,如抚婴额,不烫不凉。他执蒲扇轻扇,气要通,霉方匀。白霉在豆麦间生长,如春草萌发。

翻曲需要耐心。第三日,曲块温度升高,郑淮安执木锹将曲块翻动。内翻外,外翻内,热散菌匀。曲块在席上腾起淡淡白雾,菌香愈发浓郁。老人取一块曲饼掰开:内如金丝,外如雪绒,正到火候。

下缸讲究时辰。制好的曲饼入陶缸,注入山泉水,撒入海盐。郑淮安执木棍徐徐搅匀:水要清,盐要足,日月方成。曲水在缸中渐渐融合,色泽转为深褐。小林盯着缸中变化:要晒多久?

日晒夜露,百日乃成。郑淮安将陶缸移至院中,雨时盖芦席,晴时揭盖晒。缸中酱醪在阳光下渐渐浓稠,色泽转为乌亮。老人每日执竹棍搅拌:日搅三回,气通味匀。

晒酿需要天时。酱缸在院中经春历夏,日晒夜露。郑淮安执铜勺舀起酱醪观色:初如琥珀,渐如酱色,终如墨玉。酱香在院中弥漫,带着阳光与雨露的气息。老人俯身细闻:香醇不冲,方是时候。

抽油最是精妙。酱醪成熟,郑淮安执竹编漏斗置入缸中。酱汁渐渐渗入漏斗,如泉涌暗流。头抽浓醇,二抽清冽,三抽淡雅。他将头抽酱油舀入陶坛,酱色乌亮,泛着琥珀光泽。小林学着抽油,却总是混入酱渣。心要静,手要稳。我示范,如汲清泉,徐徐而取。

熬制最后工序。头抽酱油入铜锅,文火慢熬。郑淮安执长柄铜勺不停搅动:火要文,勺要勤,去浮存菁。酱油在锅中渐渐浓稠,香气愈发醇厚。老人执勺舀起:挂勺如蜜,方成。

成品的酱油色如墨玉,香醇扑鼻。郑淮安执瓷碟盛少许,对光细观:晒酿差一日则淡,多一日则苦。碟中酱油透光见红,如陈年佳酿。老人以筷蘸尝,闭目细品:咸中带鲜,鲜中回甘,酱香绵长。

小林小心取勺轻尝,眼睛倏地睁圆:鲜得让人想吞下舌头!她学着用酱油蘸新蒸的豆腐,酱香豆香交融。三人就着新焖的米饭,在暮春的夕阳下细品。

窗外归燕啁啾,院中酱香萦绕。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福建见的古法晒缸,小林讲述家乡的虾油,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酱酿贵在时,日晒见真章。

陶缸洗净时,星斗初现。小林擦拭着铜锅,忽然问道:郑老,为什么非要日晒夜露?老人指着院中的酱缸:日晒增香,夜露添醇,比窖藏更得天地精华。她若有所思地记下。

郑淮安在收拾酱渣时轻叹:现在的豆麦都不够醇了,秋收时我去胶东和中原寻些老品种。他翻出个陶瓮,取出陈年的酱油膏:这是二十年前的存货,酱香愈陈。

夜色渐深,我们在院中继续搅拌新晒的酱缸。酱渣肥田,酱水浇菜,连酱缸都被郑淮安说要传孙。药膳馆的灯笼在春夜中摇曳,将这场经年的酱油酿照得深邃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