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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北风卷恨,宫帷藏谋

草原的风,从未如此刺骨。

那风裹着砂砾,卷着枯草,刮过王庭的穹庐,发出呜咽似的嘶吼,像是在为逝去的魂灵哀鸣。当耶律清风被囚、耶律洪恩与耶律宝鸡战死沙场的噩耗,如同染血的狼烟,借着这股悲风传回草原王庭的那一刻,整个王庭仿佛被抽去了脊梁。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盘旋的雄鹰都收拢了翅膀,敛了唳鸣,敛在崖石之后,不敢发出一声悲鸣。

老王妃正盘膝坐在毡帐内,手中捻着一串金丝楠木念珠,口中低诵着祈福的经文。可当传信的骑士跌跌撞撞闯入帐中,嘶哑着喊出那几个名字时,她的指尖猛地一颤,“哗啦”一声,念珠脱手摔落在地,圆润的珠子四散滚落,骨碌碌地滚向帐角,像是一颗颗滚落的泪。她眼前骤然一黑,气血翻涌,身体如断线的木偶般软软向后倒去,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慌忙伸手将她接住。老王妃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浑浊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嘴里还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声声“我的儿……我的孙儿……”从喉间挤出,破碎又凄厉。她几度昏厥,每一次醒来,都只是更加绝望的哭喊,那声音穿透毡帐,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听得帐外的侍卫与仆从,个个心头发颤,垂首不语。

王庭的主帐之外,早已聚满了各部落的首领。他们身上的羊皮袍沾满了风霜尘土,古铜色的脸庞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嵌着洗不掉的沙砾,此刻,那些皱纹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拧成一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几乎要冲破皮肤。他们挥舞着腰间的弯刀,刀锋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刃口上仿佛还凝着往日的血光。

“报仇!我们要为大王子报仇!”

“中原的懦夫,只会躲在城墙后面缩着!让我们踏平北境,血洗苍澜关!”

“血债血偿!用汉人的头颅,祭奠勇士的英魂!”

群情激愤,吼声震天,仿佛要将这压抑的天空撕裂。粗糙的酒碗被狠狠摔碎在地,浓烈的烈酒混着尘土,散发出一股呛人的苦涩气息,与空气中的血腥味、汗臭味交织在一起,熏得人头晕目眩。

然而,在这愤怒的风暴中心,草原大汗耶律雄图,却像一座沉默的火山。

他端坐在虎皮王座上,身形巍峨如山,一动不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悲恸,也无愤怒,只有那双深邃如鹰隼的眼眸,在帐内火盆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幽光,像是藏着整片草原的风雪。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怒火点燃,立刻拔刀应允,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那愤怒的声浪在大帐内翻涌、冲撞,仿佛与他无关。

可谁又能知道,他的心,早已被利刃剜得鲜血淋漓?

耶律洪恩是他寄予厚望的侄子,是继他百年后可以辅佐下一任大汗的将领,耶律宝鸡同样也是他最骁勇的战将,那是他的骨肉,是他草原的利刃,如今,利刃折断,骨肉成灰。痛吗?痛彻心扉。恨吗?恨入骨髓。但他是大汗,是整个草原的天,他必须比任何人都清醒,比任何人都能忍。

他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向下压了压。

这细微的动作,却带着千钧之力。喧嚣的大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盆里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火星子跳跃着,映得众人的脸色忽明忽暗。

耶律雄图站起身,那庞大的身影将身后的火光彻底遮蔽,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帐。他目光如电,扫过帐下每一张愤怒而狂热的脸庞,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底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每个人的耳膜都在发颤:

“各位首领,我草原勇士的鲜血,不能白流!耶律洪恩和耶律宝鸡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他顿了顿,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顺着血脉蔓延,压制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悲恸与怒火。

“但!”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此刻我们若是被怒火蒙蔽了双眼,那就是在走向灭亡!此战我们元气大伤,牛羊折损过半,青壮勇士伤亡殆尽,粮仓里的粮草更是捉襟见肘,连过冬都成了难题!若此时贸然南下,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让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在这个冬天,冻毙于风雪,饿死于荒野!”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盘旋、激荡,仿佛在积蓄着未来的雷霆。

“传我命令!”耶律雄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铁血的决断,“即日起,各部落停止一切非必要的征伐,全力整合残部,收拢流民,训练新兵!同时,派出使者,星夜兼程,联络周边的小部落,许以牛羊、盐铁,结为盟友!我们要像冬眠的狼一样,潜伏、积蓄、等待……待到明年春草再次铺满大地,粮草丰足,兵强马壮之时,便是我们挥师南下,踏平北境,生擒李宇文之日!”

帐下的首领们听着,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冷静。他们虽然不甘,虽然恨得牙痒,但大汗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盲目的怒火,留下了理智的余烬。片刻之后,所有首领纷纷单膝跪地,右手抚在胸口,沉声应诺,声音铿锵有力:“遵大汗令!”

耶律雄图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望向帐外灰蒙蒙的草原。猎猎的寒风卷着雪沫子,从帐缝里钻进来,吹得他的袍角猎猎作响。他那看似平静的背影,此刻却微微颤抖了一下,宽阔的肩膀轻轻耸动——那是身为父亲,身为大汗,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强忍悲痛的证明。他在心中默默发誓,字字泣血:李宇文,你欠我草原的血债,我耶律雄图,定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

千里之外,黎阳皇朝的皇宫深处,气氛却与草原截然不同。

御书房内,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涎香的馥郁气息,熏得人四肢百骸都透着慵懒。窗外的红梅开得正艳,一簇簇,一团团,如血染的云霞,映衬着御座之上那位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宇文弘此刻的好心情。

他刚刚收到了密探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大乾北境与草原王庭血战月余,最终两败俱伤;而大乾朝廷内部,对北境王李宇文的猜忌日深,朝堂之上,弹劾的奏折早已堆积如山。

宇文弘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御案,指节叩击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贪婪与算计,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诸位爱卿,”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天赐良机,若不取之,必受其咎啊。”

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躬身而立的肱股之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如今大乾北境与草原战事正酣,双方皆是元气大伤,而其朝廷内部又矛盾重重,对李宇文多有掣肘。这对我黎阳而言,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众卿有何良策,可助我黎阳在这乱局之中,分得一杯羹?”

话音刚落,左相慕容博便迈步出列。他身形瘦削,一袭青色官袍穿在身上,更显得形销骨立,唯有那双眼睛,如鹰鹫般锐利,透着阴鸷的光。他躬身拱手,声音阴柔,如同毒蛇吐信:

“陛下圣明。臣以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可以暗中与草原王庭取得联系,以低价向他们提供粮草与精铁兵器。让他们这把‘刀’,继续插在大乾的北境,日夜不停地搅动风云。只要大乾被死死牵制在北境,无暇他顾,我们便可在其东南边境发动小规模袭扰,劫掠粮草,焚毁村落,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疲于奔命。”

慕容博的话音刚落,右相司马炎也上前一步。他身材魁梧,声音沉稳,却字字诛心,带着一种老谋深算的狠辣:

“左相所言极是。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派人潜入大乾京城,找到那些与草原暗通款曲的大臣——比如那位右相王夙。臣听闻,王夙与李宇文素有旧怨,早已视其为眼中钉。我们大可暗中相助,为他提供钱财、情报,煽风点火,助他在朝堂之上打压李宇文。让大乾的内斗愈演愈烈,君臣离心,将帅猜忌。待到他们国力耗尽,人心涣散之时,我们只需轻轻一推,这大乾的万里江山,便如熟透的果子,自然落入我黎阳囊中。”

宇文弘听着,眼中精光大盛,那是一种看到猎物互相撕咬而自己坐收渔利的得意。他重重地一拍御案,朗声道:“好!好一个驱虎吞狼,好一个坐收渔利!两位爱卿所言,正合朕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一片艳红的梅花,语气陡然变得凝重:“此事关系重大,务必秘密行事。传令下去,让暗部的人全权负责,行事要如履薄冰,不可泄露半点风声。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暖香氤氲的书房里回荡。

一场针对大乾的阴谋,在这温暖如春的御书房内,悄然编织成一张致命的大网,朝着千里之外的大乾,缓缓撒下。

而此刻的大乾京城,表面上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酒肆茶楼里人声鼎沸,勾栏瓦舍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可谁又能知道,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早已是腐朽不堪。

皇宫深处,紫宸殿内,大乾皇帝萧景琰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晴不定,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奏折,指节泛白。他心中对李宇文的感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他需要李宇文这把锋利的利剑,替他守住北境,抵御蛮族的铁蹄,护佑这大乾的万里江山。可另一方面,北境王日益增长的威望,那支只听命于他一人的“玄甲军”,还有百姓口中“北境有王,国泰民安”的称颂,又让他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奏折上“功高震主”四个字上,眸色沉沉,晦暗不明。殿外的风,卷着几片零落的梅瓣,轻轻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像是敲在了帝王的心上,敲得他心神不宁。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这深宫之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