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四月二十九,寅时,虎跳涧东侧山脊隐蔽指挥所。油灯在岩缝中摇曳,将岳飞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岩壁上。他俯身在地图上,炭笔正标记着最后几个点位。周围站着徐庆、张宪、王贵等将领,人人面色凝重。
“都清楚了?”岳飞直起身,目光扫过众将。
徐庆盯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山道,喉结滚动:“将军,您这部署……太险了。两万人要分守十五里山道,还要堵涧口、截退路,兵力太过分散。”
“不是分散。”岳飞用炭笔在地图上画出三个圈,“是三层。第一层——”
他点向涧口外五里处:“三千疑兵,多设灶台,日夜生火,做出三万大军驻守的假象。这是给完颜宗干看的。”
“第二层。”笔尖移向山道中段,“东西山脊各伏五千,配红衣炮二十门,虎蹲炮五十门,燧发枪两千支。待金军前锋完全进入炮火覆盖区,同时开火。”
张宪皱眉:“可若金军前锋谨慎,先派斥候探路……”
“所以有第三层。”岳飞笔尖点在涧尾,“一万主力,藏于两侧山林。待金军遇伏混乱,前队欲退,后队欲进时——封死退路,围而不攻。”
王贵不解:“围而不攻?那如何歼敌?”
“谁说我要全歼?”岳飞放下炭笔,“我们的任务是拖住,是重创。三万金骑挤在十五里山道里,前有伏击,后无退路,会如何?”
徐庆恍然:“自相践踏!”
“对。”岳飞走到岩缝口,望向涧外渐亮的天色,“完颜宗干性子急,见我军重兵堵在涧口,必会强攻。待他冲进山道,发现中伏,第一反应定是后撤。但山道狭窄,数万人马如何转身?”
他转身,眼中闪着冷光:“那时,我们只需在两侧山脊放箭、滚石,金军便会自乱。待其伤亡三成,士气崩溃,再放开涧尾——溃兵必争先恐后逃命,自相踩踏而死者,将倍于战损。”
众将对视,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
张宪低声道:“将军此计……。”
“不是我的计。”岳飞摇头,“是读《孙子兵法》分人之兵的感悟。如今虎跳涧地势,正合此理——山道如长蛇,斩其首则尾乱,截其腰则首尾不能相顾。”
他走回地图前:“但完颜宗干不是庸才。他既为前锋,必知虎跳涧险要。所以……”
岳飞手指点在山道中段一处标注:“这里,一线天,山道最窄,仅二十丈。金军至此,必生警惕。我要在此处,给他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
“降卒。”岳飞语气平静,“昨夜俘获的那三百金军斥候,全部换上我军衣甲,绑在一线天两侧——做出被俘守军的样子。”
徐庆倒吸凉气:“将军是要……诱他轻敌?”
“对。”岳飞点头,“完颜宗干见我军如此虐待俘虏,必怒。怒则急,急则疏。他会以为宋军残暴无谋,更加确信涧外只有三万乌合之众。”
张宪担忧:“可若他识破……”
“所以他需要第二个理由。”岳飞看向徐庆,“徐庆,你的炮队在一线天布置时,要故意露出破绽——留几门炮的遮掩不严,让金军斥候能远远看见。”
徐庆眼睛一亮:“将军是要让完颜宗干以为,我们的伏兵就在一线天?”
“正是。”岳飞握拳,“他会以为识破了埋伏,便会放心大胆地通过一线天,直扑涧尾主力。而实际上……”
他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标注红衣炮位的几个点:“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一线天前后三里,山势稍缓处。这里视野开阔,正适合火炮覆盖。”
王贵恍然大悟:“将军这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兵者,诡道也。”岳飞望向涧外,晨光已现,“传令各军,按此部署。另,告诉一线天的俘虏们——此战过后,若活下来,全部释放归乡。”
“将军仁德。”众将躬身。
“仁德?”岳飞转身,目光如刀,“我只是告诉完颜宗干,本帅用兵,阳谋堂堂正正——哪怕是对敌。”
他顿了顿:“因为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诡计,而在实力。”
众将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