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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幽灵骑兵!目标,雁门关!

马蹄铁裹着厚布,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队伍离开一线天后,并未真的去往那埋伏着千人重兵的野狼谷。

奔行出二十里地,陈猛勒转马头,甚至没给身后众人喘息的机会,直接折向东北。

那是一条只有野山羊才敢走的绝路。

荆棘丛生,乱石嶙峋,战马无法驰骋,只能由人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那足以冻裂骨头的寒风中跋涉。

三百多人的队伍,像是一条沉默的黑蛇,在北境群山的褶皱里蜿蜒穿行。

没有人问为什么,也没有人喊累。

一线天那场惨烈的厮杀,已经把多余的好奇心和软弱,连同那三十四具尸体一起,埋进了土里。

两天两夜。

当队伍终于停下时,挡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堵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峭壁。

寒风在峭壁间回荡,发出凄厉的啸音。

赵琪抬头,脖颈发酸,也望不到这绝壁的顶端。

这里是雁门关的最北侧,背阴面,鬼见愁。

因为地势太过险峻,连猿猴都难攀爬,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军队从此处进攻的先例。

“到了。”

陈猛松开手中的缰绳,拍了拍战马满是白霜的脖颈。

他转身,那张被寒风吹得皴裂的脸庞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周乾喘着粗气跟上来,独臂撑着膝盖,抬头看了一眼这高耸入云的绝壁,又看了看陈猛。

“大人,这是……”

“雁门关的后脑勺。”

陈猛解下马鞍上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冰碴混杂的水,随手丢给周乾。

周乾接过水囊的手一僵。

即便他是个在刀口舔血的老兵,此刻也被这五个字震得头皮发麻。

赵琪从队伍后面挤过来,身上的皮甲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左臂的伤口渗出的血早已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痂。

“教官,你是说……我们要从这上去?”

赵琪指着那几乎垂直的岩壁,声音因为干渴而变得嘶哑难听。

“博日格德在等许威去烧他的粮仓,许威在等博日格德的人头。”

陈猛没有直接回答,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冻硬的泥地上画了两个圈。

“两头老虎都张开了嘴,盯着对方的喉咙。这时候,他们的窝里,是最空的。”

他手里的石头重重地点在代表雁门关的那个圈上。

“我们要回家,这是唯一的路。”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三百残兵,去攻打一座天下雄关?

哪怕现在的雁门关守备空虚,哪怕主力被许威带走了,留守的兵力至少也有两三千人。

一旦行踪暴露,他们这三百人就会被挂在城墙上风干。

“疯了……”

一名老兵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这简直是送死。”

“不,这不是送死。”

陈猛站起身,将手里的石头抛下悬崖。

石头坠入深渊,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响。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走到那捆缴获来的攀爬绳索前,那是当初为了奇袭鹰嘴崖准备的,如今却成了他们回家的阶梯。

“许威那个狗杂种把大门卖了,我们就从窗户爬进去,把房子抢回来。”

陈猛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满是风霜和血污的脸。

“怎么从鹰嘴崖上下来的,今天就怎么从这里上去。”

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热血的口号。

只有一句冷冰冰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元。”

“在!”

赵元从人群中走出,他身上背着三捆绳索,腰间挂着两把短镐。

“你带鬼神营那十几个好手,先上。”

陈猛指了指头顶那片漆黑的天空,“把钉子给我钉死。上面只要有一个活口喘气,我们就全都得死在这半山腰上。”

“喏!”

赵元没有二话,转身带着十几名精干的汉子,走向那黑沉沉的绝壁。

铁镐凿击岩石的声音被风声掩盖。

他们像是一群壁虎,贴着冰冷的岩壁,一点一点地向上蠕动。

时间在寒风中被拉得无限漫长。

赵琪站在崖底,仰着头,直到脖子僵硬也不敢动弹一下。

他看着那一根根垂下来的绳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肋骨。

“怕吗?”

陈猛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赵琪身体一颤,转过头。

陈猛正在检查一把弩机,那动作细致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发丝。

“怕。”

赵琪老老实实地回答,牙齿在打颤,“怕手滑,怕绳子断,怕上面有埋伏。”

“怕就对了。”

陈猛将弩机上好弦,挂在腰间,“死人是不知道怕的。”

绳索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这是上面发来的信号。

安全。

“上!”

陈猛低喝一声,率先抓住一根绳索。

三百多道身影,如同附骨之疽,附着在绝壁之上,向着那个原本属于他们的关隘,发起了无声的冲锋。

风如刀割。

赵琪咬着牙,机械地重复着那几个动作:伸手,抓紧,蹬腿,向上。

左臂的伤口崩裂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袖管流进咯吱窝,带来一阵黏腻的刺痛。

他不敢低头。

脚下是万丈深渊,一旦松手,就会摔成一滩肉泥。

不能死。

李林还在那个冰冷的盒子里装着,等着他带回家。

还有那些死在一线天的兄弟,他们的名字还在陈猛的本子上记着。

“我要带他们回家……”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句话,仿佛这是一种能赋予他无穷力量的咒语。

岩壁上的冰凌割破了手掌,血水混着冰水冻住了皮手套,每一次抓握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撕扯那层粘连。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风声似乎变小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来,一把抓住了赵琪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提了上去。

赵琪翻身滚落在坚硬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叶像个破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嘘。”

赵元蹲在他身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

赵琪立刻屏住呼吸。

这里是雁门关北段城墙的一处箭楼死角。

不远处,两个抱着长矛的北蛮哨兵正缩在背风处,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身后的万丈绝壁下,爬上来了一群索命的恶鬼。

陈猛最后一个翻上城墙。

他就像是一只落地的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看了一眼那两个哨兵,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赵元和另一名鬼神营卫士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扑了过去。

那两名哨兵还在梦中,嘴巴就被这一双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

雪亮的匕首在这个寒夜里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噗嗤。

利刃切开喉管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两具还在抽搐的尸体被轻轻放倒在地。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却又迅速被凛冽的北风吹散。

陈猛打了个手势。

三百多名已经登上城墙的战士,迅速分成了三队。

他们脱掉了沉重的皮靴,只穿着厚袜踩在冰冷的青砖上,像是暗夜里流动的阴影。

“周乾,你带一百人,去左侧营房。那是北蛮人的睡觉地,给我把门堵死,放火!”

“赵元,你带一百人,去右侧马厩。把马惊了,制造混乱,别让他们组织起骑兵!”

陈猛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剩下的人,跟我来。”

他看向赵琪,将一把缴获来的北蛮重斧塞进他手里。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这里的心脏。”

赵琪握紧了斧柄,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瓮城,绞盘室。”

陈猛吐出这几个字,“我们要把那扇大门关死,把这关城,变成他们的坟场。”

远处的烽火台上,火光昏暗。

城墙下的营房里,隐约传来北蛮士兵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有几句模糊不清的梦呓。

他们还在做着攻破太原府,抢夺金银女人的美梦。

殊不知,死神已经站在了他们的枕头边。

“动手!”

随着陈猛一声低吼,原本死寂的城头瞬间炸开了锅。

轰!

数枚燃烧瓶被狠狠砸进了左侧的营房窗户。

火油在接触到火星的瞬间,化作一条条咆哮的火龙,吞噬了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北蛮士兵。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夜空。

“敌袭!敌袭!”

惊慌失措的吼叫声还没传出多远,就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筛子。

周乾带着一百名老兵,堵在营房门口,手中的长刀早已饥渴难耐。

凡是浑身着火冲出来的北蛮兵,还没看清敌人在哪,就被乱刀砍翻在地。

右侧马厩里,战马受惊的嘶鸣声震耳欲聋。

赵元带着人割断了缰绳,点燃了草料堆。

受惊的战马四散奔逃,将那些试图集结的北蛮守军冲得七零八落。

混乱。

彻底的混乱。

留守雁门关的北蛮守将从温柔乡里惊醒,连铠甲都来不及穿,提着刀冲出房门,却发现整个关城都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哪里来的敌人?哪里来的!”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抓住一个满脸黑灰的百夫长。

“天上!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百夫长哭喊着,指着城墙上方那如同鬼魅般收割生命的身影。

而在混乱的最中心,陈猛和赵琪正带着一百名最精锐的战士,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瓮城。

那是控制雁门关主城门开启与关闭的关键所在。

只要拿下了那里,放下千斤闸,这关城里的三千北蛮守军,就是瓮中之鳖!

“挡我者死!”

赵琪怒吼着,手中的重斧挥舞成风。

一名试图阻拦的北蛮十夫长,连人带盾被这一斧劈得倒飞出去,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溅了赵琪一脸。

他没有擦,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那种在京城时看到血就会呕吐的软弱,早已在这一路的尸山血海中被消磨殆尽。

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通往绞盘室的石阶上,铺满了尸体。

有北蛮人的,也有讲武堂学员的。

每上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快到了!”

陈猛一脚踹开绞盘室的大门,反手一刀将里面试图反抗的看守钉死在墙上。

巨大的绞盘就在眼前。

只要转动它,就能切断这座关隘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赵琪!转动它!”

陈猛横刀立马,堵在门口,将身后试图冲进来的追兵死死挡住。

“剩下的交给我!”

赵琪扔掉斧头,扑向那沉重的绞盘把手。

那是用精铁铸造的,沉重无比,平时需要四五个壮汉才能推动。

“啊——!”

赵琪双脚死死抵住地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染红了绞盘。

动了!

那沉寂已久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转动了一格。

咔咔咔。

巨大的铁链在绞盘的带动下开始收紧。

雁门关那扇厚重的包铁城门,在一片混乱与火光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缓缓合拢。

城外,正准备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关内的北蛮游骑,绝望地看着那扇代表着生路的大门,在他们面前重重关上。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只有那个巨大的“关门”声,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每一个北蛮人的心头。

陈猛浑身是血,靠在门框上。

他看着那个还在拼命推动绞盘的年轻背影,看着那不断合拢的城门,慢慢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下,谁也别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