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冉闵一心扑在建设上时,时间来到了1917年。
此时1917年的俄国寒冬,比过往任何一年都更显凛冽。西伯利亚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肆虐在广袤的东欧平原上,冻裂了彼得格勒的石板路,也冻僵了百姓们早已不堪重负的生活。连续三年深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泥潭,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统治早已千疮百孔,前线战事的节节失利,国内经济的彻底崩塌,将这个横跨欧亚的帝国推向了覆灭的边缘,一场席卷全国的革命风暴,正于漫天风雪中悄然酝酿,注定要改写俄国乃至世界的历史轨迹。
彼时的俄国,经济早已濒临崩溃的绝境。为支撑前线高昂的战争经费,沙皇政府不顾百姓死活,接连加征赋税,苛捐杂税如层层枷锁,死死套在每一个普通人的身上。农户的粮食被强行征调,商人的资产被肆意搜刮,就连贫民窟里的穷苦人家,也难逃被盘剥的命运,原本就艰难的生计,愈发雪上加霜。农业生产因大量青壮年被征召入伍陷入停滞,粮食产量锐减,粮食短缺的阴影迅速蔓延至全国各大城市,彼得格勒、莫斯科等核心城市首当其冲,面包作为百姓最基本的口粮,被迫实行严格的限量配给,每人每天能分到的面包不足半斤,且多是掺杂着麸皮、木屑的劣质品。
清晨的彼得格勒街头,天还未亮,便排起了长长的购粮队伍。百姓们裹着单薄的衣衫,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冻得发紫的手中攥着早已磨旧的配给券,眼中满是饥饿与绝望。偶尔有孩童因饥饿哭闹,母亲们只能紧紧将孩子搂在怀里,用沙哑的声音轻声安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轻易落下——在这乱世之中,眼泪早已换不来半点生机。粮食的短缺还只是苦难的开端,工业体系也因战争导致的原料匮乏彻底瘫痪,彼得格勒半数以上的工厂停工,无数工人失去生计,只能蜷缩在冰冷的破旧房屋里,靠挖野菜、啃树皮勉强充饥,不少人因饥饿与寒冷,无声地倒在了寒冬的街头,无人问津。
失业的痛苦、生活的困顿,再加上对无休止战争的厌倦,百姓心中的怒火早已积攒到了临界点,只待一个导火索,便会彻底爆发。谁也未曾想到,点燃这场革命之火的,竟是一群为争取面包而抗争的女性。1917年3月8日,恰逢国际三八妇女节,彼得格勒的街头没有丝毫节日的氛围,只有刺骨的寒风与压抑的死寂。当天清晨,约十万名妇女走出家门,她们中有工厂女工、家庭主妇,也有失去丈夫的寡妇,手中攥着空空的面包袋,高喊着“面包!面包!”的口号,沿着涅瓦大街缓缓前行。她们的声音嘶哑却坚定,穿透了城市的寂静,很快便吸引了无数失业工人加入游行队伍。
游行队伍如同滚雪球般不断壮大,从最初的十万人,迅速扩充到数十万人,口号也从单纯的“索要面包”,逐渐升级为“结束战争”“推翻沙皇”。愤怒的民众涌上街头,砸碎商店的橱窗,冲击政府办公楼,烧毁沙皇的画像,整个彼得格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远在前线大本营的尼古拉二世,得知彼得格勒爆发游行后,并未意识到危机的严重性,只当是一场普通的民众骚乱,当即下令调集军队镇压,而他最为倚重的,便是素有“沙皇利刃”之称的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骑兵素来勇猛善战,长期以来都是沙皇统治的核心支柱,此前曾多次奉命镇压民众起义,手段狠辣,从无失手。然而这一次,当哥萨克骑兵骑着战马,手持马刀与步枪,踏着积雪抵达彼得格勒的游行现场时,马蹄溅起的雪沫子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寒光闪闪的武器与百姓们单薄的衣衫、绝望的眼神形成了刺眼的对比。领头的骑兵队长紧握马刀,眼神锐利地扫过游行队伍,却在看到人群中一位抱着孩童的妇人时,动作顿住了——那妇人的脸上满是冻疮,嘴唇干裂,怀里的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正虚弱地哼唧着,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眼中满是恐惧。
这一幕,像一把尖刀刺中了骑兵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们大多出身贫苦,家乡的亲人也在忍受着同样的饥饿与苦难,他们参军本是为了保卫家园,而非对着无辜的同胞挥刀。队列中,一名年轻骑兵的手指微微颤抖,马刀的刀柄被他攥得泛白,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母亲,或许此刻也正站在寒风中排队购粮,或许早已连劣质面包都吃不上。沙皇的命令在耳边回响,可眼前百姓的绝望却让他无法下手。突然,一名中年骑兵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马刀,翻身下马,朝着游行队伍走去,口中低声道:“我不能对着自己的同胞动手。”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更多的哥萨克骑兵动摇了。他们纷纷放下武器,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游行队伍,有的骑兵还将自己身上的干粮递给身边的孩童,眼中满是愧疚。原本整齐的骑兵队列,此刻变得混乱不堪,原本的镇压者,彻底变成了反抗者的一员。哥萨克骑兵的倒戈,如同给游行队伍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民众的士气瞬间高涨,欢呼声与口号声交织在一起,震彻彼得格勒的街头,原本的和平游行,彻底演变成了武装起义。
起义队伍迅速行动起来,朝着彼得格勒的军火库进发。驻守军火库的士兵早已对沙皇政府心怀不满,面对汹涌而来的起义民众与倒戈的哥萨克骑兵,并未进行过多抵抗,很快便打开了军火库的大门。军火库内,枪支、弹药堆积如山,起义民众蜂拥而上,将武器分发给身边的人,原本手无寸铁的百姓,终于有了反抗的底气。拿到武器的起义者,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们高举着步枪,高喊着“推翻沙皇”的口号,朝着彼得格勒的各个关键据点进军。
此后数日,起义队伍以势不可挡之势,逐步控制了彼得格勒的火车站、电报局、市政厅、桥梁等核心机构,彼得格勒彻底脱离了沙皇的统治。远在前线的尼古拉二世,得知彼得格勒失守、哥萨克骑兵倒戈的消息后,才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但他依旧心存侥幸,错误地认为民众的愤怒只是针对自己个人,而非整个罗曼诺夫王朝。为保住王朝的延续,尼古拉二世紧急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米哈伊尔大公,妄图以此平息民众的怒火。然而,米哈伊尔大公深知此时的皇位早已是烫手山芋,面对民众的怒火与混乱的局势,他果断拒绝了继位,不愿成为王朝覆灭的替罪羊。
1917年3月15日,随着米哈伊尔大公拒绝继位的消息传遍全国,统治俄罗斯长达304年的罗曼诺夫王朝,正式宣告覆灭。这场发生在3月的起义,因当时俄国仍沿用旧历,旧历3月对应公历4月,故而被后世称为“二月革命”。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专制统治,结束了俄国的封建帝制,百姓们暂时摆脱了沙皇的压迫,心中燃起了对新生活的希望,以为苦难终将过去,和平与温饱即将到来。但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这份希望仅仅是昙花一现,新的危机很快便再次笼罩了俄国。
沙皇王朝覆灭后,俄国出现了两个政权并存的特殊局面:一个是以克伦斯基为首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掌握着国家的主要行政、军事权力;另一个是代表无产阶级利益的苏维埃政权,得到了广大工人、士兵和农民的支持。临时政府成立之初,曾承诺会解决百姓的粮食问题、结束战争,但掌权后却迅速违背了承诺,延续了沙皇王朝的对外政策,坚持继续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妄图通过战争维护俄国资产阶级的利益,巩固自身的统治地位。
临时政府的这一决定,彻底点燃了民众的不满。经历了三年战争的俄国,早已生灵涂炭,士兵们厌倦了前线的厮杀,渴望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城市里的百姓,期盼着战争结束后能获得充足的粮食,过上安稳的生活;农村的农民,则盼着能分到土地,摆脱地主的压迫。但临时政府却不顾民众的死活,一味追随英法等协约国,不断向战场输送兵力与物资,导致前线战事愈发惨烈,士兵伤亡人数与日俱增。1917年7月,俄国在前线遭遇惨败,德军凭借着装备与战术优势,对俄军发起猛烈进攻,俄军防线迅速崩溃,短短十天时间,便有六万余名俄国士兵战死沙场,无数士兵被俘或失踪,德军乘胜追击,直捣黄龙,朝着俄国首都彼得格勒进军,俄国的国家安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前线的惨败,进一步加剧了国内的危机。彼得格勒的面包供应彻底断绝,饥饿如同瘟疫般蔓延,百姓们只能靠吃草根、煮皮鞋度日,饿殍遍地的景象随处可见。失业问题愈发严重,街头巷尾挤满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失业工人,他们的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对临时政府的不满达到了顶点。此时的俄国,早已处于全面崩溃的边缘,民众迫切需要一个能带领他们摆脱苦难、结束战争的领导者,而列宁与布尔什维克党,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进了民众的视野,成为了百姓心中的希望之光。
列宁早已洞察到俄国的局势,他深知临时政府的腐朽与反动,也明白民众的核心诉求是结束战争、获得面包与土地。在列宁的领导下,布尔什维克党积极在工人、士兵中宣传革命思想,印发传单、举办演讲,号召民众团结起来,推翻临时政府的统治,建立一个属于无产阶级的新政权,实现“一切权力归苏维埃”。布尔什维克党的主张,精准地击中了民众的痛点,迅速获得了广大工人、士兵和农民的支持,革命的力量再次汇聚,一场新的武装起义,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1917年11月6日晚,彼得格勒的夜色格外浓重,涅瓦河上的水波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城市里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却不知一场颠覆政权的风暴即将来临。当晚,在列宁的亲自领导下,革命士兵与工人赤卫队悄悄行动起来,他们手持武器,朝着彼得格勒的各个关键据点进发,行动迅速而果断,几乎没有遇到太多抵抗。火车站、电报局、银行、桥梁等核心设施,相继被起义军占领,临时政府的统治范围不断缩小,最终只剩下冬宫这最后一个据点。
临时政府首脑克伦斯基,在得知起义军发起进攻的消息后,试图调集军队抵抗,但此时的军队早已彻底倒向起义军,无人响应他的命令。眼看大势已去,克伦斯基慌乱之下,偷偷换上平民的衣服,乘坐美国大使馆的汽车,在夜色的掩护下仓皇逃离了彼得格勒,彻底抛弃了临时政府的官员与支持者,只顾着保全自己的性命。11月7日,起义军将冬宫团团包围,这座曾象征着沙皇权威的宫殿,此刻成为了临时政府负隅顽抗的最后堡垒。冬宫的墙体高大厚重,窗户上装着坚固的铁栅栏,驻守在这里的少量反动军队,手持机枪、步枪,依托宫殿的防御工事,试图阻挡起义军的进攻。
起义军的士兵们趴在冬宫外围的雪地里,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们的脸上,冰冷刺骨,可他们的眼中却满是坚定的光芒。指挥官举起手中的步枪,高声喊道:“同志们,为了面包,为了和平,为了新的俄国,冲啊!”话音刚落,士兵们便纷纷从雪地里跃起,朝着冬宫猛冲过去。反动军队的机枪开始扫射,子弹呼啸着掠过,几名起义军士兵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积雪,可其余的士兵并未退缩,依旧朝着冬宫奋勇前进。
当天晚9点40分,停留在涅瓦河上的阿芙洛尔号巡洋舰,突然鸣炮发出总攻的信号。“砰——砰——砰——”清脆的炮声划破夜空,如同革命的号角,唤醒了沉睡的彼得格勒,也点燃了起义军的斗志。炮弹落在冬宫的墙体上,炸开一个个巨大的豁口,砖石飞溅,烟尘弥漫。数万起义队伍在炮声的鼓舞下,愈发奋勇,他们冒着反动军队的炮火,翻越宫墙,突破防线,一步步朝着冬宫内部推进。
冬宫内的反动军队,在起义军的猛烈进攻下,很快便溃不成军,有的士兵放下武器投降,有的则趁着混乱四处逃窜。起义军士兵们手持步枪,小心翼翼地在冬宫的走廊里搜索,走廊里散落着桌椅、文件,地上还躺着几名反动军队士兵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临时政府的官员们躲在宫殿的各个角落,满脸惊恐,有的蜷缩在办公桌下,有的则试图伪装成仆人逃跑,却都被起义军一一发现并逮捕。
当最后一名反动军队士兵放下武器投降时,冬宫的大门被彻底打开,起义军的士兵们高举着步枪,欢呼着冲进冬宫的大厅。大厅内,原本华丽的吊灯早已被炮火击碎,地上一片狼藉,可士兵们却毫不在意,他们相互拥抱、欢呼,眼中满是胜利的喜悦。这场震惊世界的武装起义,最终宣告胜利。因当时俄国使用旧历,旧历11月对应公历12月,故而这场起义被后世称为“十月革命”。
起义胜利的第二天,即11月8日,列宁便主持召开了全俄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会上正式通过并颁布了《和平法令》,明确宣布俄国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这场给俄国人民带来无尽苦难的战争,并为了获得各国的承认其为合法政府,宣布愿意放弃1830年至1917年沙俄和各国签订的领土协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