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联营中的抵抗已基本平息。遍地都是尸体与燃烧的帐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火油味。
铁浮屠与血浮屠重骑整齐地排列在营中,鳞甲上的鲜血顺着甲胄滴落,长槊与长刀上还挂着碎肉与毛发,诸葛连弩的箭囊已然空了大半。
惨白的月光洒在这片修罗场上,将遍地的鲜血映照得如同凝固的琥珀。而李宇文率领的重骑,如一尊尊浴血的战神,屹立在尸山血海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势。
李宇文缓缓抬头,望向苍澜关的方向。夜色中,那面“李”字大纛依旧在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气刺鼻,却让他眼中闪过一丝磐石般的坚定。北境三州,他守得住。
而脚边这位被俘的草原王爷,将成为他与草原王庭博弈的最重要筹码。这一夜,苍澜关的血,染红了北境的天。
如果说苍澜关是北境的脊梁,那么扶风县城便是插在敌人心口的一把尖刀。此刻,这把刀正被鲜血淬炼得通红。
扶风城墙上,那道由夯土混合青铜铸就的屏障,曾无数次挡下风沙与兵戈的侵蚀。可如今,这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正被血色与火光啃噬得千疮百孔,如同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在喘息中等待着下一次的重击。
董辉立于城楼之巅,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城下那片涌动的黑色海洋。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渍与尘土凝结成暗褐色的硬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血腥味,呛得肺腑生疼,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碎裂的内脏。
他手中的长柄战斧,斧刃早已卷口,缺口处还挂着敌军的皮肉与碎骨,重达八十斤的神兵在他手中却稳如泰山。
二十万守军,三日血战,如今已不足十五万。
而城下,耶律洪恩同样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如饿狼般死死咬住扶风城,寸步不让,眼神中透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咚咚咚——!”
敌军的战鼓再次擂响,沉闷的鼓声如同死神的皮鼓,震得城楼上的砖瓦簌簌掉落,连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耶律洪恩身着玄铁重铠,坐骑是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他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矛,直指城墙,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董辉!识相的就打开城门投降,本帅饶你全城百姓不死!否则,攻破城池之日,便是鸡犬不留之时!”
城楼上,董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冷笑,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石在摩擦:
“耶律洪恩,你休要痴心妄想!我扶风城的将士,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死不降!想要破城?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话音未落,城下的阴影骤然压顶。
“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雨如同黑色的蝗群,瞬间遮蔽了天空,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城楼上的守军早已习惯了这死亡的洗礼,纷纷举起盾牌格挡。
“叮叮当当——!”
金属碰撞的脆响密集如雨,如同一场金属的暴雨。然而,总有漏网之鱼。一支羽箭精准地穿透了盾牌的缝隙,射中了一名年轻士兵的胸膛。
那士兵低头看着胸前的箭杆,眼中满是茫然与不甘。他死死抓住箭杆,想要将其拔出,却因力气耗尽,缓缓倒在地上,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淌,在他的身下晕开一朵绝望的红花。
旁边的一名老兵见状,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小六子!”
他猛地举起盾牌护住那年轻的身躯,同时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将一名敌军弓箭手射杀。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支冷箭悄然而至,精准地射入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老兵捂着喉咙,身体缓缓倒下,眼睛却依旧圆睁着,死死盯着城下的敌军,至死,手中还紧紧攥着那面残破的盾牌。
“弓箭手反击!”董辉的吼声在城楼上炸响,如同惊雷划破阴霾。
他挥舞着那柄沉重的长柄战斧,卷口的斧刃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呼啸,将射来的羽箭一一击飞,木屑与铁片四溅。在他的指挥下,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刻行动,将复仇的箭雨对准城下的敌军倾泻而去。
密集的箭雨落入敌阵,不少敌军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然而,耶律洪恩早有准备,他派出了大量的盾牌手,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龟甲阵”,护住了后面的精锐。箭雨落在盾牌上,只能发出沉闷的声响,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步兵压上!云梯架城!”耶律洪恩再次下令,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敌军的步兵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扛着沉重的云梯,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城墙逼近。他们的脚下,是同伴的尸体与鲜血,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血沙中,发出“咕叽咕叽”的恐怖声响。滚石檑木砸下,不少人被砸得骨断筋折,血肉模糊,但后面的人毫不迟疑,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
“滚石檑木准备!”董辉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城楼上的守军合力,将早已备好的巨石与檑木推到垛口边。这些重达数百斤的杀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滚落,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敌军阵中疯狂收割。檑木在城墙上弹跳着,碾压着沿途的士兵,血雾炸开,残肢断臂横飞。
一名敌军士兵拼尽全力将云梯架上城墙,刚要攀爬,董辉便如鬼魅般闪现。他怒吼一声,双手持斧,带着全身的力气劈砍而下。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碎声响起,那士兵的头骨瞬间碎裂,红白之物四溅,尸体顺着云梯滑落,砸在下面的步兵群中,引起一阵短暂的混乱。
但敌军的攻势太过猛烈,云梯如同雨后春笋般架满了城墙。越来越多的敌军像蚂蚁一样爬了上来,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
刀光剑影交织,鲜血四溅。城楼上的尸体越堆越高,形成了一道由血肉筑成的矮墙。一名守军士兵被敌军砍断了手臂,剧痛让他几近昏厥,但他依旧咬着牙,用牙齿咬住刀柄,疯狂地挥舞着,直到被敌军刺穿胸膛。另一名士兵被刺穿了腹部,肠子流出体外,他却死死抱住敌军的双腿,嘶吼着让身边的战友将其斩杀……
董辉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在敌军中杀得七进七出。他的长柄战斧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走数名敌军的性命。一名敌军将领见状,怒吼着冲来,弯刀直取他脖颈。董辉侧身躲过,反手一斧,斧刃精准地切入对方腰部。
“噗嗤!”
鲜血与内脏喷涌而出,染红了董辉的战袍,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