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港外围的“坟场区”,如同巨兽死后腐烂的骸骨堆积场,散发着金属锈蚀、能量泄漏、以及无数见不得光交易混合而成的陈腐与危险气息。巨大的废弃星舰残骸、破碎的虚空堡垒碎片、以及被牵引至此抛弃的巨型陨石,相互堆叠、嵌合,形成了无数条幽深曲折、光线昏暗的通道与藏身之所。这里是秩序的真空地带,是悬赏、情报、走私、刺杀、逃亡者汇聚的泥潭。
凌邪三人甫一踏入这片钢铁废墟的阴影,便立刻感受到了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隐藏在腐肉中的蛆虫,黏腻而贪婪。这些目光来自四面八方——某截断裂的炮管后、某扇扭曲的舷窗内、甚至头顶交错钢梁的阴影里。他们并未立刻行动,只是在评估,如同鬣狗在观察闯入领地的猎物是否足够肥美,又是否带着尖牙利爪。
“收敛所有气息,走光线最暗、结构最复杂的地方。”凌邪以神念传音,混沌邪瞳在斗篷兜帽的阴影下微微开启,将周围百米内的能量流动与生命气息尽收眼底。他“看”到至少七八个或明或暗的窥视者,修为从化海到神通境不等,大多气息驳杂,带着血腥与戾气。
洛雪与云芷鸢会意。洛雪将冰皇权杖的气息彻底内敛,只余一丝微不可查的寒意萦绕周身,与环境的冰冷融为一体。云芷鸢也收敛凰炎,如同最普通的火属性修士。三人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如同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沿着一条堆满破碎零件和冷凝润滑油的狭窄通道,向着坟场区更深处走去。
然而,麻烦总是会自动找上门来。
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个堆叠着生锈货柜的拐角时,前方通道出口,被三个身影堵住了。来人皆身着便于在废墟中行动的紧身皮甲,脸上戴着简陋的金属面罩,只露出阴鸷的眼睛。为首者身材矮壮,手持一柄闪烁着不祥绿光的锯齿短刀,气息在神通境中期;身后两人,一个瘦高,手持两把淬毒匕首,另一个则膀大腰圆,提着一柄沉重的动力锤,皆是神通境初期。
“三位,面生得很啊。”矮壮首领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这‘锈蚀峡谷’是我们‘碎骨帮’的地盘。路过,要交‘清洁费’;想借道办事,还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资格’。”他手中的锯齿短刀轻轻敲击着旁边的金属墙壁,发出叮叮的脆响,绿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显然,他们是被选中的“肥羊”。这些地头蛇眼光毒辣,看出凌邪三人虽然气息收敛,但衣着相对整洁,不似长期混迹此地的亡命徒,更像是初来乍到、可能身怀油水的“过江龙”。
凌邪停下脚步,兜帽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多少?”
矮壮首领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爽快!一人一百上品灵石,或者等价的天材地宝、丹药法器。交了钱,我们兄弟亲自护送你们出这片区域,保你们平安。”他身后的瘦高个和壮汉也发出低低的嗤笑,显然这所谓的“护送”不过是进一步勒索甚至黑吃黑的借口。
“没有。”凌邪的回答简洁干脆。
气氛骤然一凝。
矮壮首领眼神一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把命和身上的东西都留下吧!”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猎豹般窜出,手中锯齿短刀带起一道惨绿的刀芒,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凌邪咽喉!速度快得惊人,且刀芒中蕴含着强烈的腐蚀性能量,显然浸淫此道已久。
与此同时,那瘦高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两把淬毒匕首已悄无声息地从凌邪和云芷鸢身后的阴影中刺出,角度刁钻狠辣!而那壮汉则怒吼一声,动力锤携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狠狠砸向洛雪!三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然而,他们选错了对象。
凌邪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就在矮壮首领的刀芒即将及体的刹那,他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道惨绿刀芒。
“吞。”
混沌熔炉虚影在掌心一闪而逝,一股无形却强横无匹的吸力爆发!那道蕴含着神通境中期全力一击的腐蚀刀芒,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吸入掌心,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矮壮首领前冲的势头猛然一滞,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感觉自己的攻击如同砍进了无底深渊,瞬间失去了所有联系与反馈!
而凌邪的左手,已并指如剑,向后轻轻一点。
“禁。”
指尖一点混沌雷光没入身后阴影。那刚刚显出身形、正欲刺出匕首的瘦高个,只觉得周身空间猛然凝固,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捆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眼中充满了惊恐。他所擅长的隐匿与速度,在凌邪堪破虚妄的邪瞳与掌控空间的混沌之力面前,毫无用处。
面对砸向洛雪的动力锤,洛雪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她只是微微抬起左手,屈指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如冰晶碰撞的轻响。那柄势大力沉、足以轰碎小型星舰装甲的动力锤,连同其主人壮汉,瞬间被一层深蓝色的冰晶覆盖!冰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眨眼间便将壮汉冻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保持着挥锤怒吼的姿态,然后轰然倒地,摔成无数碎块,连鲜血都未曾流出,便已彻底失去了生机。
弹指间,三名神通境劫匪,一被吞噬攻击,一被禁锢,一被瞬杀!
矮壮首领和瘦高个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不知道踢到了铁板!眼前这三人,实力深不可测,绝非他们所能招惹!
“前……前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灵石……不,我们所有的积蓄都献给前辈!求前辈高抬贵手!”矮壮首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瘦高个虽无法动弹,眼中也充满了哀求。
凌邪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他目光冰冷,混沌邪瞳扫过两人,瞬间读取了他们脑海中关于近期坟场区、悬空港以及九霄界动荡的零散记忆碎片——大多是些道听途说、真假难辨的消息,但其中有一条引起了凌邪的注意:大约半月前,有一支身份神秘、气息强悍的小队曾出现在坟场区,似乎在寻找什么,与几个本地帮派发生过冲突,然后匆匆离去。据目击者称,那支小队中有人佩戴着轩辕世家的徽记,且似乎对“身怀特殊冰寒或吞噬气息”的人格外关注。
果然,轩辕家并未放弃,甚至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了悬空港外围的灰色地带。
“滚。”凌邪收回目光,散去了对瘦高个的禁锢。若非不想在此时此地闹出太大动静引来更多关注,这两人早已是尸体。
“谢前辈不杀之恩!谢前辈!”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通道深处,连同伴的“遗物”都不敢收拾。
待两人逃远,云芷鸢挥手洒出几缕凰炎,将那冰雕碎块与残留的毒液腐蚀痕迹净化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轩辕家的触手伸得真长。”洛雪冷声道,眉宇间冰寒之色一闪而过。
“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联系韩长老。”凌邪道。他取出那枚子母虚空传讯符,尝试再次联系。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距离拉近,又或许是因为韩秋那边找到了更稳定的通讯环境,联系居然成功了。
“凌小友?你们……在何处?”韩秋的神念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惊喜与急切。
“韩长老,我们已返回,目前在悬空港外围‘坟场区’。港内情况如何?我们该如何与您会合?”凌邪迅速回应。
“坟场区?那里太乱!听着,港督府盯得很紧,文华阁联络点附近眼线密布,你们暂时不要入港。”韩秋的神念带着严肃,“老夫目前也不在墨韵轩,在港内另一处安全屋。这样,你们设法前往坟场区西北角的‘老瘸子废品回收站’,找站长‘老瘸子’,就说是我介绍的客人,需要借用‘地下河道’的‘三号入口’。他会带你们进入一条通往港内‘旧港区’废弃排水系统的隐秘通道。进入旧港区后,再以此符为引,老夫会告诉你们下一步如何走。”
地下河道?旧港区?这显然是韩秋预先准备的应急撤离或潜入路线。
“明白。长老保重,我们稍后联系。”凌邪结束通讯。
有了明确目标,三人不再耽搁,按照韩秋指示的方向,在复杂如迷宫的坟场区中快速穿行。途中又遭遇了几波不知死活的试探,皆被他们以雷霆手段瞬间解决或惊退,渐渐打出了些许凶名,一些暗中的目光开始变得忌惮,不敢再轻易招惹。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老瘸子废品回收站”所在区域时,凌邪怀中的冰凤玉佩,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警示或遥远的共鸣,而是一种明确的、指向性的“牵引”感!仿佛在距离他们不算太远(可能就在悬空港内,或者港外某处特定位置)的某个地方,有某件与冰凤玉佩同源、或者能引起它强烈共鸣的事物,正在散发着特殊的波动!这波动极其隐晦,若非玉佩贴身且凌邪神魂强大,几乎难以察觉。
同时,玉佩的悸动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让凌邪感到熟悉又陌生的“皇者”气息——并非洛雪的冰皇气息,而是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甚至带着一丝……龙威?
“玉佩有异动,指向悬空港方向。”凌邪立刻告知洛雪和云芷鸢,“感应很特别,像是有同源之物,又像是……某种吸引它的‘补品’或者‘关键’?”
洛雪接过玉佩,凝神感应片刻,冰蓝眼眸中也浮现讶异:“确实……这波动很古老,与冰凤血脉同源,却又似是而非。冰皇记忆中似乎没有明确记载。但能引起玉佩如此反应,绝非寻常之物。或许……与冰皇传承的完整,或者对抗‘吞寒者’有关?”
这个意外的发现,打乱了他们立刻潜入悬空港的计划。
是优先按照韩秋的安排,安全潜入港内会合,再图谋探查玉佩感应之物?还是冒险循着玉佩指引,先去探查那未知的事物?
前路愈发扑朔迷离。轩辕家的威胁如影随形,九霄乱局已开,而此刻,一枚小小的玉佩,又引出了新的谜团与可能。
抉择,迫在眉睫。而坟场区深处,“老瘸子废品回收站”那歪斜的招牌,已在锈蚀的钢铁框架中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