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的状态并不稳定。
离开那栋老楼后，他一路几次脚步发虚，像是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被“拉出轨道”的感觉。世界在他身上留下的修正痕迹并没有立刻消失，只是被强行压在了表层之下。
“别去想刚才发生的事。”婉儿低声提醒，“越想，规则越容易重新锁定你。”
周衍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它们……还会再来吗？”
“会。”许烨答得很直接，“而且只会越来越快。”
这并不是恐吓。
中级执行体的出现，说明回收逻辑已经从“自动修正”进入了“主动清除”。接下来出现的，很可能不再是单体执行，而是带有区域权限的规则单位。
三人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最终在一处被封停的旧地铁站口停下。
铁栅栏生锈歪斜，警示牌褪色严重，周围连流浪汉都不愿靠近。这里在现实层面已经被城市遗忘，但在规则视角里，同样是一块被放弃的区域。
“规则盲区。”婉儿轻声说。
许烨点头：“世界不会在这里花太多算力。”
他们撬开侧门，进入站内。
黑暗中，只有应急灯还能勉强亮着，轨道早已停运，空气里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许烨在站台中央停下，影魂向外铺开，确认周围暂时安全。
周衍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先坐下。”婉儿指了指长椅，“你现在需要稳住‘自我’。”
周衍照做，双手放在膝盖上，却怎么都放不松。
“我以前……只是个普通上班族。”他苦笑了一下，“加班、房租、业绩，连吵架都懒得吵。结果一觉醒来，世界告诉我，我不该存在？”
许烨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这种落差，他见过太多次。
“不是不该存在。”许烨说，“是你开始不被允许‘只存在’了。”
周衍怔住。
“你开始影响世界的概率。”许烨继续，“规则最怕的，不是强者，是不可预测。”
婉儿接过话：“所以它会尽量在你‘成形’之前，把你抹掉。”
周衍沉默了很久。
“那你们呢？”他抬头，“你们不怕吗？”
许烨没有回避：“怕。”
周衍愣了一下。
“但怕不代表退。”许烨语气平静，“我们已经被盯上了，退到哪里都一样。”
婉儿轻轻呼出一口气：“而且，如果没人站出来，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干净’。”
干净到，只剩下被允许的那一部分。
话音刚落，站台另一侧的空气忽然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波动。
许烨瞬间抬头。
不是执行体。
那种波动更杂乱，更像是某种未完成的映射。
“有人在试图定位这里。”他说。
婉儿闭眼感知了一下，眉头微皱：“不是回收逻辑，是……玩家体系。”
周衍一惊：“还有别人？”
“有。”许烨点头，“而且不止一个。”
这并不意外。
当世界进入过渡期，原本彼此隔离的层级开始出现缝隙。玩家、副本、现实，所有系统都会出现短暂重叠。
这正是最危险、也是最混乱的阶段。
几秒后，一道略显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站台尽头。
那是个女人，穿着旧风衣，脸色苍白，像是刚从副本里强制弹出。她看到许烨三人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警惕神色。
“别紧张。”许烨没有动，“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
女人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目光最终落在婉儿身上。
“你身上的权限……不正常。”她低声说。
婉儿没有否认：“你也是变量？”
女人苦笑：“如果不是，我现在已经死了。”
她自报了名字，叫秦霜。
原本是高阶玩家，在一次副本崩塌中幸存下来，却在返回现实后发现，自己的角色权限无法被完全回收。从那天起，她就开始被系统反复“校准”。
“执行体已经来过三次了。”秦霜说，“我一直在躲，但越来越难。”
许烨看着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是我找到的。”秦霜摇头，“是这里……在拉我。”
这句话一出，婉儿的表情微微一变。
规则盲区开始吸引变量，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意味着世界的“回收效率”，已经跟不上异常增长。
就在这时，站台另一端，又一道身影踉跄着出现。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有人是玩家，有人明显是普通人觉醒，有人甚至还没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带着被世界标记过的痕迹。
周衍看着这一幕，呼吸变得急促：“这……这不是巧合。”
“不是。”许烨低声说。
这不是他们在寻找变量。
是变量，正在被推到他们面前。
婉儿的权限在这一刻轻微震动。
不是警告，而是某种被动响应。
“造主的第二阶段……”她低声喃喃，“它不是只针对我们。”
“它在筛选。”许烨接道。
筛选谁值得被回收，谁会被直接清除，谁——可能被迫进入下一层逻辑。
秦霜忽然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站台里一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落在许烨身上。
许烨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
“既然它开始把人往这里赶，那我们就不再躲了。”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节点。”
他看向众人，语气不快，却异常清晰。
“世界要回收变量，那就让它看看——”
“变量，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