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路途中的余温
清晨的宾馆走廊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回响,保洁阿姨拖地的沙沙声裹着水汽漫进门缝,在地板上洇开浅浅的湿痕。我睁开眼时,天刚染出一层朦胧的灰白,天花板上的暖黄灯光还亮着,淌在晓棠熟睡的脸上,将她紧蹙的眉头熨得柔和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似有解不开的浅愁。
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天空泛着淡淡的鱼肚白,远处的房屋浸在一层薄如纱的晨雾里,炊烟未起,鸡犬未鸣,透着乡村独有的静谧。想起昨晚心底翻涌的纠结,愧疚与挣扎像湿冷的藤蔓,缠得心脏发紧,越想越乱,连指尖都泛起微凉。
晓棠忽然翻了个身,嘴里溢出一声细碎的哼唧,我立刻僵在原地,转头望向她。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睫毛扑闪了几下缓缓睁开,看到我站在窗边,眼神还蒙着层雾气:“哥,你醒这么早?”
“嗯,睡不着。”我转过身,刻意让语气放得平缓,“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爸妈醒了没。”
“不用啦,我也醒透了。”晓棠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她随手抓了抓,眼角还挂着未褪的睡意,却漾开浅浅一笑,“我去洗漱,然后叫爸妈起来,不然赶不上早饭,路上该饿了。”
她的懂事总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我心上。看着她拿起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漫出来,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她照顾醉酒母亲的模样——笨拙地扶着人,细心地递温水,还有此刻她睡着时仍未舒展的眉头。我到底在做什么?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温柔与照顾,一边又在心里划着冰冷的界限,这样的自私,连我自己都觉得唾弃。
晓棠洗漱完出来时,我已经换好了衣服。她走到我身边,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皮肤,还是那熟悉的微凉:“哥,喝点水,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酒,肯定渴坏了。”
我接过水,低声道了句“谢谢”,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窜起的燥热,反倒让那股愧疚更清晰了。
“我去叫爸妈。”晓棠没察觉我的异样,转身往门口走,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关切,“哥,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再歇会儿?”
“不用,我没事。”我摇摇头,跟着她一起走出房间。
敲了敲308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晓棠爸才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语气含糊:“醒啦?再睡会儿就走。”
“爸,该起来了,我们得赶在上午到爷爷家呢。”晓棠走进房间,看到她妈还蜷缩在床上熟睡,放轻了声音,“妈,醒醒呀,该出发了。”
晓棠妈迷迷糊糊睁开眼,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未散的倦意,声音沙哑:“哎呀,头还有点晕乎乎的。”
“昨晚喝太多啦。”晓棠拿起她妈的外套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藏着掩不住的心疼,“以后可不能喝这么多了,多伤身体。”
“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过年嘛,高兴。”晓棠妈笑着接过外套,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歉意,“木子,昨晚真是麻烦你了,还劳烦你扛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
“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连忙摆手,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昨晚搀扶时不经意的触碰,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我有些不自在。
收拾好行李,我们一起下楼退房。早餐就在宾馆旁边的小饭馆,晓棠特意给她妈点了清淡的白粥和爽口小菜,又给我点了豆浆油条——她记得我不爱吃甜粥,还特意嘱咐老板多盛了碟咸菜。她坐在我对面,一边帮她爸剥鸡蛋,一边时不时抬眼看向我,眼神温柔:“哥,多吃点,路上还要开挺久的车呢。”
“嗯。”我点点头,拿起油条咬了一口,豆浆的醇香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没什么滋味。看着她有条不紊地照顾着父母,眼里自然流露的温柔与细心,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我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错的。我以为冷漠能让她放手,可她早已把我当成了家人,这份深入骨髓的牵挂,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可一想到自己背负的过往,想到给不了她一个明确的未来,心底的愧疚又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不能耽误她,她值得更好的人——一个能给她坚定承诺,能陪她走到最后的人,而不是我这样一个心里装着太多牵绊,连自己都看不清未来的人。
吃过早饭,我们驱车前往诸暨。晓棠爸昨晚喝多了,此刻精神还有些不济,靠在副驾驶后座闭目养神。我握着方向盘,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在耳边回响。晓棠坐在我身边的副驾驶,她妈则在后座靠着她爸小憩。
车子驶离县城,沿着乡间公路缓缓前行。窗外的风景渐渐开阔起来,成片的农田铺展开来,绿油油的麦苗迎着晨风轻摇,远处的青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空气里裹着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嫩香,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哥,你开慢点,不急的。”晓棠侧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关切,指尖轻轻搭在我的胳膊上,“昨晚没睡好,别太累了。”
“没事,我精神着呢。”我勉强笑了笑,握紧方向盘,目光却不敢与她对视。我怕一看到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我所有的坚持都会土崩瓦解,所有的伪装都会碎得彻底。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晓棠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从昨晚到现在,你都不太说话,脸色也一直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敏锐,连我刻意掩饰的情绪都能察觉。“没有啊,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我敷衍着,眼神飘向窗外掠过的树影,不敢看她。
晓棠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道:“哥,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压着很多压力,但是你别一个人扛着,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故作坚强的外壳,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望着窗外,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抿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被忽略的孩子。
“晓棠,”我犹豫了很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厉害,“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可能不太合适?”
晓棠的脊背猛地绷紧,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转过头时,眼里的光瞬间碎成了星子,满是不敢置信:“哥,你什么意思?”
“我……”话到嘴边,看着她骤然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紧抿起的嘴唇,那些酝酿好的伤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底的愧疚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怎么忍心伤害她?怎么忍心打碎她眼里的纯粹和期待?
“没什么。”我艰难地转过头,重新看向前方延伸的公路,声音低得像自语,“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哥,你不是随便说说的。”晓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好?还是……你心里有别人了?”
“不是,都不是。”我连忙解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厉害,“晓棠,你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我配不上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我怕耽误你,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想要的未来很简单啊,就是和你在一起,陪着你,照顾你。”晓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膝盖上,“哥,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不在乎你有没有什么成就,我就想安安稳稳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总是要推开我?为什么总是要想那么多?”
她的哭声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喉咙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那股尖锐的疼在心底蔓延。
后座的晓棠妈被我们的对话吵醒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木子,晓棠,你们在说什么呢?”
晓棠连忙用手背擦干眼泪,转过头去,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没什么妈,就是跟哥聊聊天。”
晓棠妈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木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里有分寸,也重情义。但是晓棠这孩子,从小就认死理,她认定的人,就不会轻易放手。你们俩的事,我和她爸都看在眼里,我们都很喜欢你,也盼着你们能好好的。”
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晓棠妈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我才更加愧疚。他们越是认可我,晓棠越是对我死心塌地,我就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像个挥霍别人真心的骗子。
车子继续往前开,车厢里陷入了死寂,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晓棠偶尔压抑的抽泣声。我看着前方延伸至远方的公路,心里一片迷茫。
我到底该怎么做?是继续这样拖着,让她在不确定中煎熬?还是狠下心来彻底放手,让她去寻找更好的幸福?我不知道留在她身边享受着她的温暖,却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是我的自私,还是真的为她好?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晓棠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她从包里拿出纸巾,仔细擦干眼泪,然后侧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阳光依旧明媚,透过车窗洒在车厢里,可空气里的温度,却仿佛降到了冰点。
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的疼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她。这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女孩,因为我,一次次流下眼泪,一次次陷入委屈和迷茫。
或许,我真的该狠下心来,彻底和她了断。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在无尽的等待中消耗自己,不如早点让她死心,让她能早日遇到那个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
可当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时,我却又犹豫了。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再也听不到她带着依赖喊我“哥”,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疼,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晓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到底是我生命里驱散阴霾的光,还是我命中注定逃不开的劫?
车子在公路上缓缓前行,载着满车厢的沉默和我的满心挣扎,朝着爷爷家的方向驶去。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场关于爱与愧疚的拉扯,最终会走向何方。
车子驶进诸暨乡下的镇口时,晨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两旁是错落有致的白墙黑瓦,墙角爬着翠绿的藤蔓,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带着浓浓的烟火气,驱散了些许心头的阴霾。
爷爷家就在镇口深处,一座带着小院的老房子,木门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联,边角有些褪色。车子刚停在院门口,就看到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张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盼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晓棠爸一推开车门,爷爷就快步迎了上来,声音洪亮:“阿明,可算到了!”
“爸,我们来了。”晓棠爸笑着上前扶住爷爷,“让你久等了。”
晓棠妈也下了车,笑着打招呼:“爸,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硬朗得很,就等着你们来热闹热闹。”爷爷的目光落在我和晓棠身上,笑容更盛了,“木子,晓棠,快进来,外面风大,别冻着。”
我和晓棠跟着走进院子,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青砖铺地,墙角新种着几株腊梅,枝头缀着饱满的金黄花苞,清冽的香气顺着风缠上鼻尖。几位亲戚已经在院子里坐着聊天了,看到我们进来,都纷纷起身打招呼,语气热络。
“木子来了?快坐快坐。”小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亲切,“听说你现在在深圳发展得不错,真是年轻有为啊。”
“小姑妈过奖了,就是瞎忙活。”我笑着回应,心里却有些不自在。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晓棠,她正站在旁边,帮着奶奶搬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眼底的落寞还没完全散去,刚才在车上的委屈似乎还萦绕在她心头。
“晓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懂事了。”奶奶拉着晓棠的手,越看越喜欢,语气里满是疼爱,“木子,你可得好好对我们晓棠,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的耳尖发烫,手里的茶杯都有些稳不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含糊地笑了笑。晓棠的脸颊也红了,轻轻挣开奶奶的手,走到一边帮着端茶倒水,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指尖却微微泛白。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的愧疚又涌了上来。刚才在车上的话,肯定让她伤透了心。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话已经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中午的饭菜依旧丰盛,八仙桌摆满了院子,亲戚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推杯换盏,气氛热闹得很。爷爷特意给我倒了杯白酒,酒液清澈,酒香醇厚:“木子,来,陪爷爷喝两杯。”
“好。”我接过酒杯,和爷爷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白酒的辛辣滑过喉咙,烧得嗓子发疼,却压不下心里的苦涩,反倒让那股滋味更浓烈了。
“木子啊,你和晓棠认识听说也有好几年了?”爷爷放下酒杯,看着我和晓棠,眼神带着试探,“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把婚事定下来啊?我们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桌上的热闹。亲戚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我和晓棠身上,带着好奇和期盼,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手里的酒杯猛地一僵,酒液晃出几滴,心里咯噔一下,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晓棠也停下了筷子,脸颊通红,头埋得低低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握着筷子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爸,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我们别催。”晓棠爸连忙打圆场,笑着说道,“木子现在事业刚起步,先忙事业也好。”
“我看木子现在发展得挺好的,事业和家庭也不冲突嘛。”大姑妈说道,语气认真,“晓棠年纪也不小了,女孩子家,早点成家立业,我们也放心。”
“就是啊,木子,你可得抓紧点,别让晓棠等太久了。”三叔也跟着说道,“晓棠这么好的姑娘,可别让别人抢走了。”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目光在我和晓棠之间来回打量,带着浓浓的关切。我能感觉到晓棠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心里的难受也跟着翻涌。
“谢谢大家关心。”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我和晓棠认识的确有四五年了,我们的友谊更像是兄妹,没往这方面考虑过。再说我们现在也还年轻,想先把事业做好,婚事的事,如果有缘分,我们会慢慢考虑的。”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亲戚们满意,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不过也没再继续追问,话题渐渐转到了其他方面。桌上的气氛渐渐恢复了热闹,可我和晓棠之间的尴尬却越来越浓,像一层薄冰,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晓棠没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偶尔夹一筷子菜,也只是往自己碗里夹,食不知味。我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吃完饭,亲戚们都在院子里聊天晒太阳,晓棠帮着奶奶收拾碗筷,我也跟着走进厨房帮忙。
厨房不大,烟雾缭绕,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洗洁精的味道。奶奶正在洗碗,水流哗哗作响,晓棠在旁边帮忙擦桌子,动作机械。我走到晓棠身边,想跟她道歉,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晓棠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疏离,眼睛盯着桌子,没有看我。
“晓棠,对不起。”我低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愧疚,“刚才在车上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
晓棠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应,只是继续擦着桌子,指尖泛白,仿佛要把桌子擦出痕迹,发泄着心里的委屈。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我真的很怕,怕给不了你幸福,怕耽误你,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早就说过了,我想要的幸福很简单,就是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什么名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晓棠终于转过头看着我,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有些沙哑,“是你一直想太多,一直想把我推开。木子,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期待和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了。
我喜欢她吗?答案是肯定的。从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她,看到她眼里纯粹的笑容,我就被她吸引了。那时她还像个中学生,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有着惊人的勇敢和执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她的善良、她的天真、她的懂事、她的不顾一切,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成为我黑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可是,我不敢承认。我害怕自己的过去,害怕那些甩不掉的牵绊,会给她带来伤害。我害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让她跟着我受无尽的煎熬。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哽咽得厉害,想说喜欢,却又不敢说出口;想说不喜欢,又违背自己的心意,只能任由沉默蔓延。
晓棠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继续擦桌子,不再看我。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失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连带着我也坠入了无边的愧疚深渊。我站在原地,心里一片混乱。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她。我这样的人,或许真的不配拥有她的爱。
收拾完碗筷,我走出厨房,看到爷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眉头皱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走过去,在爷爷身边坐下:“爷爷,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木子啊,”爷爷放下烟袋,看着我,眼神严肃而认真,“你跟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晓棠?”
“不是的,爷爷,我喜欢她。”我连忙说道,声音有些急切,怕爷爷误会,“真的挺喜欢她的。”
“那你为什么迟迟不跟她定下来?”爷爷看着我,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晓棠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善良、懂事,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眼里心里都是你。你要是喜欢她,就好好对她,别让她受委屈;要是不喜欢,就早点跟她说清楚,别让她空等,耽误了她的青春。”
爷爷的话像一记警钟,敲醒了迷茫的我。是啊,要么好好对她,给她一个明确的未来;要么就彻底放手,别让她在无尽的等待中消耗自己。这样拖着,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我说:爷爷我知道了。
爷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烟袋抽了起来。院子里的腊梅香随风飘来,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让我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看着院子里忙碌的晓棠,她正帮奶奶晾晒衣物,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却掩不住她眼底的落寞。心里的挣扎渐渐平息,或许,我真的该勇敢一点,为了她,也为了自己,试着去面对那些牵绊,试着去给她一个未来。
可是,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我心里的那些顾虑,那些过去的阴影,真的能轻易放下吗?我不知道答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伤害晓棠了。这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女孩,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
傍晚时分,亲戚们渐渐散去了。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晓棠和她的父母,还有爷爷。
晓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绚烂而短暂,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我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晓棠,晚上我带你去附近走走吧,听说这里的夜景挺美的,有一条河,晚上还有灯。”
晓棠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好。”
我看着她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她道歉,好好跟她说说我心里的想法。
夜幕渐渐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在村子里亮起,像散落的星辰。我和晓棠沿着村边的小路慢慢走着,小路两旁的田野里,传来阵阵虫鸣,晚风裹着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嫩香,漫过脚踝,带着丝丝凉意。
“晓棠,对不起。”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声音真诚而坚定,“都是我不好,总是想太多,总是让你受委屈,让你流泪。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晓棠也停下脚步,看着我,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声音带着哽咽:“哥,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去管亲戚们说什么,也别去想太多,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不要什么名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像上好的丝绸,“晓棠,我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以前我不敢承认,是因为我怕给不了你承诺,怕你跟着我受委屈。但现在我想清楚了,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会推开你了。至于亲戚们的眼光,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晓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她用力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仿佛怕我跑掉:“哥,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愿意跟你一起面对。”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庆幸。心疼她之前受的所有委屈,庆幸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没有错过她。我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颊贴在我的胸口,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衫,却烫得我心口发暖。
晚风拂过,带来腊梅的清香,也带来了幸福的味道。或许,未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或许我心里的那些牵绊还会带来困扰。但我知道,只要有晓棠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这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女孩,终究是我生命里最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