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指从半空收回。那片浮现的都市轮廓还在光幕中微微闪烁，高楼与车灯的影像如同水波荡漾。他没有再看第二眼。
他双掌重新按上浑天仪两侧的血槽。血液早已浸透金属纹路，回路完整。胎记开始发烫，热流顺着脊背向上蔓延，像是有东西在体内苏醒。
“启动主控协议。”他说。
声音不高，但浑天仪立刻回应。核心处的光柱由蓝转白，星图迅速重组。不再是单纯的地理标记，而是无数光点连接成网，每一个都代表一个存在的现实。网络中央，一道指令缓缓成型：**所有分支时空干预行为，必须经主控端授权。**
系统嗡鸣一声，确认执行。
这不是命令，是法则的奠基。
他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的是关中平原的粮仓、巴蜀山道的驿卒、陇西边墙的守军。这些人不会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将最先感受到变化。
“开放低频共振通道。”他开口，“分批次推送觉醒信号，优先覆盖三地。”
浑天仪中央的光柱微微震颤，随即释放出一圈柔和的蓝光。这光不刺眼，也不扩散，只是沿着星图上的节点逐一点亮。每一处亮起，都意味着某个村庄、某座城池、某支军队开始接收能量信号。
咸阳城外，玄甲军驻地。
章邯站在营地中央，铠甲还未卸下。忽然，肩甲缝隙中窜出一缕电弧，啪地一声击中地面。他皱眉，抬手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异样的搏动，仿佛心脏之外，还有另一股节奏在体内同步。
他抬头望向章台宫方向，眼神凝重。
“传令。”他低声说，“全军原地静坐，不得妄动兵器。”
话音刚落，铠甲关节处再次闪出微光。这一次，电弧没有乱窜，而是沿着特定纹路流动，在胸前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他呼吸一顿，缓缓握拳——屏障未散。
他知道，这是系统引导的结果。有人在控制这一切。
城内，少府下属的钱庄。
韩谈正核对竹简账目。烛火跳了一下，他手中的简册突然悬空半寸，墨迹自行重组，文字浮现在空中，排列成清晰的条目。他手指无意识地跟着划动，像是在触碰看不见的界面。
他没惊慌。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能量潮汐波动，记录就会自动升级。
他只问了一句：“郎中令府可有通报？”
属官摇头。
他便不再多言，指尖轻点空气，将全息账本锁定归档。数据稳定后，他望向窗外。远处观星台的光柱直通夜空，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星象仪器在运转。
那是新秩序的起点。
陈砚仍站在浑天仪前。他能感知到信号的传递状态。关中、巴蜀、陇西三地已成功接入，百姓体内的基因链正在缓慢激活。这不是强制改造，而是唤醒。陨石能量作为引信，点燃了潜藏在血脉中的科技本能。
他睁开眼，看向星图。
人口光点一片片泛起淡青色。那是觉醒的征兆。起初只是微弱闪烁，像风吹过的烛火，随后逐渐稳定。有些人开始做梦，梦里出现从未见过的符号；有些孩童无意识地画出电路图般的线条；守夜的士兵抬头时，发现自己的视线能穿透墙体轮廓。
变化已经发生。
他抬起手，血迹干涸在掌心。他知道接下来会更难。能量输出越大，系统负担越重。若不能维持频率同步，第一批觉醒者可能会因承受不住而崩溃。
他必须稳住这个过程。
就在此时，星图边缘一处节点剧烈震动。骊山方向。
他瞳孔微缩。
一道高能激光从废墟深处射出，笔直朝观星台而来。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
他没有动。
激光穿破夜空，即将命中塔顶的瞬间，咸阳城内数十万双眼睛同时泛起青光。那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基因共鸣的本能反应。光芒从瞳孔溢出，形成一层极薄的折射面。
第一道光线被偏转，打向城墙。
第二道被街巷间的百姓反射，折向天空。
第三道撞上屋顶，反弹至街道，再由另一人眼中折射而出。层层叠加，最终汇聚成网，将原本直击观星台的主束完全折返。
激光倒卷回去，击中骊山废墟。
轰的一声，地面炸开。残骸暴露出来——是一具机械躯体，由青铜与陨铁拼接而成，胸腔内嵌着一块仍在运转的核心。它曾是冯去疾的实验造物，埋于地下多年，此刻因能量潮汐被激活，试图摧毁中枢。
但它失败了。
核心过载，发出刺耳警报。关节熔断，四肢抽搐几下，最终静止。
陈砚终于动了。他转身，目光扫过整座城市。
灯火之下，百姓陆续抬头。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皮发热，视线比以往清晰许多。有人揉了揉眼睛，继续走路；有人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发怔。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恐惧。
但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向浑天仪。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超进化进程不可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这片土地不会再按照旧有的规律运行。律法、军队、政令都将随之改变。但他也清楚，真正的力量不在他手中。
而在那些刚刚睁开眼的人身上。
章邯在军营中站起身。铠甲上的电磁屏障仍未消散。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微弱的电光。这不是武器，是信号。他把它举向夜空，三闪三灭。
这是暗号。表示一切正常，部队可控。
韩谈走出钱庄。街道上已有百姓聚集，彼此低声交谈。他们的眼中仍有余光未散。他走到人群前，举起右手，掌心向下压了两下。
人群安静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横线。那是新设的通用手势——代表“稳定”。
人群中有人模仿，也划了一道。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动作简单，却传递出明确的信息：我们听到了，我们在响应。
陈砚看着这一切，手指轻轻敲击案几。
一下，两下。
节奏平稳。
他知道，现在还只是开始。第一批觉醒者仅限于关中三地，全国范围的普及需要时间。系统也需要进一步优化输出频率，避免造成群体性不适。而那具机械残骸虽被摧毁，但其存在本身说明一个问题——冯去疾的技术遗产并未完全消失。
它可能藏在别的地方，等待下一次能量高峰。
他还不能放松。
他伸手，将定秦剑重新插入深层接口。剑身与凹槽完全契合，发出一声轻响。系统界面刷新，显示出全国七十二处要塞的实时状态。每一处都有光点在跳动，代表当地已有人员进入初级觉醒阶段。
他调出第一条管理指令草案：
**设立觉醒驿站，由郎中令统筹医者巡诊，记录异变情况，提供适应引导。**
指令尚未发布，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补充一句：
**首站设于骊山脚下，重点监测异常能量残留。**
他知道，那里还有东西没挖出来。
他正准备确认发送，忽然察觉胎记一热。不是疼痛，也不是胀感，而是一种……牵引。
他抬头。
星图中央，那个曾浮现现代都市的区域，再次出现模糊轮廓。这一次，画面更清晰了些。他看见一条街道，路边有灯，地面湿漉漉的，一辆车驶过，车灯照亮了对面的建筑招牌。
字是中文。
他认得那地方。
他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没有落下。
浑天仪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