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润手脂、面膏、松柏清露、枇杷叶干、安神香囊,在灯下摆开。

那松柏清露的瓶子被她特意放在靠近书案的位置。

杜如晦从书房过来,身上还带着墨香,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日更苍白些。

他瞥见桌上明显多于往常的瓶瓶罐罐,咳嗽了两声,问道:“今日去东市,怎买了这许多?”

韦氏正拿着那个安神香囊在鼻端轻嗅,闻言放下香囊,转身替他解下外袍,温声道:

“今日在兰蔻铺,碰巧遇到了铺子的东家,是一位很和气的夫人,与我说了不少养颜调理的闲话。”

“她推荐了几样,我瞧着都好,便多买了些。这香囊气味宁神,我放在枕边试试。这枇杷叶,她说可泡水润喉。”

“东家?”杜如晦在榻边坐下,又掩口低咳了一阵,才问,“兰蔻铺的东家,可是位姓苏的夫人?”

韦氏正将润手脂的盒子盖好,闻言惊讶地回头:“郎君如何得知?确是位苏夫人,年轻得很,还抱着个不到周岁的女娃娃,模样很是可人疼。”

杜如晦端起丫鬟奉上的温水,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才缓缓道:“那兰蔻铺,并非寻常商贾产业。”

“它的主人,是司农寺少卿、新晋东洋侯张勤张县公。这位苏夫人,便是张侯爷的妻室。”

韦氏这下更讶异了,走到杜如晦身边坐下:“张县公?可是那位献牛痘、制新农具、郎君提到的如今掌管司东寺的张侯爷?”

“他的夫人,竟是亲自经营铺面?”她虽知兰蔻铺名声不小,却从未将这铺子与朝中那位声名鹊起的新贵联系起来。

杜如晦将水杯放下,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了敲,眼中掠过一丝思忖。

“张勤此人,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他将这香胰子、花露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却始终未以自己名义直接经营,而是让夫人出面。”

“依我看,一来,士农工商,商终居末流。他如今身居高位,又得两位殿下看重,亲自操持商贾之事,难免惹人非议,于清誉有损。”

“让内眷出面,便成了‘妇人家弄些胭脂水粉的玩意’,旁人便不好多说什么。”

他顿了顿,看着桌上那些精致的瓶罐:“二来,这位苏夫人,恐怕也非寻常内眷。”

“能打理这般规模的铺面,往来应酬,心思手腕必不简单。张勤让她出面,未必不是知人善用。”

他又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哑,“今日她与你说了许多?”

韦氏回想日间交谈,点头道:“说了不少。从货品用料,说到秋日保养,还提到了隔壁杏林堂的坐堂女医,医术很好。”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杜如晦的脸色,轻声道,“那位苏夫人说话行事,让人觉着舒服,不是一味兜售货物的商贾做派。”

杜如晦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那个安神香囊和那罐枇杷叶上,不知在想什么。

夜风从窗缝钻入,灯焰轻轻晃了晃。

杜如晦正望着那枇杷叶罐出神,门外廊下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两个孩子刻意放轻、但仍透着关切的声音。

“阿爷,您回来了?”先探进头来的是长子杜构,年约十二三岁。

身量已开始抽条,穿着素净的学子襕衫,手里还端着一只热气微腾的陶碗。

他身后跟着次子杜荷,约莫七八岁年纪,圆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捏着半卷没读完的《急就章》。

“阿爷!”杜荷唤了一声,小跑进来,凑到榻前,仰头看着杜如晦。

“您咳嗽好像又重了些。兄长熬了梨汤,加了川贝母,您快趁热喝。”

他说着,转头看向杜构手里的碗。

杜构稳步走进来,将陶碗小心放在杜如晦手边的小几上,碗沿还烫,他快速捏了捏耳垂。

“阿爷,温度应当正好,您尝尝。”

杜如晦看着两个儿子,苍白脸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

他端起碗,试了试温度,小口喝了两口,温润微甘的汤汁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他放下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学业可都完成了?”杜如晦问,声音仍有些沙哑。

杜构躬身答道:“回阿爷,今日先生讲的《礼记·曲礼》篇已温习过,笔记也已整理。”

杜荷也连忙站直:“《急就章》今日认了三十个字,都记下了,还练了五张大字,王嬷嬷说我笔力有进步呢。”

杜如晦点点头:“嗯。构儿,《曲礼》有云‘毋不敬’,何解?于日常行事,又如何体现?”

杜构略一思索,答道:“‘毋不敬’,是说要常存恭敬之心。不止对尊长,对同辈、对仆役、乃至对一粥一饭、一针一线,皆不可轻慢草率。”

“于日常,便是行事有章法,待人接物守礼数,不因事微而懈怠,不因人微而失礼。”

“不错。”杜如晦眼中露出些许满意,又转向杜荷。

“荷儿,你既读《急就章》,可知‘疾病’、‘医药’几字如何写?又可知道,人生在世,除却读书明理,还有何事最是要紧?”

杜荷眨眨眼,立刻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比划起来:“‘疾’字这样写,‘病’字这样,‘药’字笔画多些,是这样...”

他划得认真,虽有些歪斜,大体不错。

写完了,他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最要紧的,阿爷常说,是身子骨要硬朗。像阿爷现在这样咳嗽,就不好,没法好好为殿下办事,也没法考校我们功课。”

童言稚语,听得一旁的韦氏心头发酸。

杜如晦却是轻轻笑了笑,摸了摸杜荷的头:“记得便好。”

他目光掠过桌上那罐枇杷叶,仿佛不经意般问道:“你们可知,除了太医署,长安城里还有一处医馆,颇通调理之道,尤其擅长安抚妇孺、调理慢性疾症?”

杜构想了想,摇头:“孩儿不知。”

杜荷却眼睛一亮,抢着说:“阿爷是说杏林堂吗?我知道!”

“前阵子姨母身子不适,姨丈还来府里问阿爷可知有什么稳妥的医者,阿爷您当时不就提了杏林堂吗?”

杜如晦微微颔首:“嗯,是有这么回事。你姨丈确曾问起,小葭她也确是在杏林堂诊治后,身体才渐安。”

杜荷得到肯定,更来了精神,小脸上满是分享见闻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