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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羊皮”被带到巴特尔面前时,腿都是抖的。

这个常年跑山的药材贩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贪图范家许诺的十两银子,来当个向导,结果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军爷“请”进了军营。军营里全是穿着蓝棉甲的清兵,操着听不懂的满话或蒙古话,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头待宰的牲口。

“你就是向导?”巴特尔坐在虎皮椅上,上下打量着他。

“是……是,将军。”老羊皮扑通跪下,“小的常年在这一带跑山,熟,熟得很。”

“山里那伙土匪,知道在哪吗?”

“知……知道一些。”老羊皮按照范家管事教的话说,“他们的寨子在北边深山里,叫……叫黑虎寨。有三四百人,有火铳,还有炮。头目是个独眼龙,凶得很……”

巴特尔眯起眼睛:“具体位置呢?”

“在……在野狼峪往北三十里,有个叫鬼见愁的山谷里。”老羊皮手心全是汗,“那地方险,只有一条路进去,易守难攻。”

这些都是范家管事编的。野狼峪确实有,但再往北三十里根本没有什么“鬼见愁”山谷。范永昌的算盘打得精——让清军去那个方向白跑一趟,既应付了差事,又能消耗清军兵力,还能让山里真正的土匪放松警惕。

巴特尔盯着老羊皮看了半晌,忽然问:“你去过?”

“去……去过一次,送药材。”老羊皮硬着头皮说,“差点没出来。”

“那你怎么出来的?”

“他们……他们看我可怜,没难为我,收了药材就放我走了。”老羊皮越说越心虚。

巴特尔冷笑一声,挥挥手:“带下去,好生看着。”

亲兵把老羊皮拖了出去。巴特尔对参军说:“你怎么看?”

“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参军犹豫道,“这人说话眼神闪烁,多半有所隐瞒。但山里的情况咱们确实不了解,有人带路总比瞎摸强。”

巴特尔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野狼峪他知道,在汉中北面八十里,确实有条进山的路。但如果再往北三十里……

“派一队哨探去野狼峪看看。”他下令,“不要打草惊蛇,摸清地形就回来。另外,让范永昌再送几个向导来,分开问话。”

“将军是信不过范家?”

“商人重利,不可全信。”巴特尔淡淡道,“但也不能不用。先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参军领命而去。巴特尔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从汉中慢慢移到秦岭深处。那片绵延的群山像一张巨大的网,藏着太多未知。

而他,最讨厌未知。

---

藏兵谷这边,胡瞎子的人一直盯着老羊皮。

看到老羊皮被带进清军营,又看到他活着出来——虽然是被押着出来的,但至少没死。消息传回山谷,张远声和李岩正在和周典核对新一批难民的安置计划。

“范家果然送了假向导去。”胡瞎子汇报,“那老头被关在军营里,清军应该还没完全信他。”

“清军有什么动作?”张远声问。

“派了一队哨探往野狼峪方向去了,约二十人,轻装。”

李岩笑了:“看来巴特尔也不傻,知道要验证一下。”

“那我们……”

“让他们去。”张远声道,“野狼峪那边我们的人已经撤干净了,他们什么也找不到。找不到,就会怀疑向导;怀疑向导,就会怀疑范家。”

“那范家会不会再送真的向导去?”

“不会。”周典忽然开口,“范永昌这个人我了解,做事谨慎,不会轻易暴露底牌。他既然送假向导,就说明他不想让清军真的找到我们——至少现在不想。”

“为什么?”胡瞎子不解,“借清军的刀除掉我们,对他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风险太大。”周典分析,“清军若能轻松剿灭我们,范家自然得益;可若清军伤亡惨重,或者发现范家在耍花样,那范家就麻烦了。所以范家最希望的是——清军和我们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

张远声点头:“周先生说得对。所以范家会继续提供半真半假的情报,既让清军觉得有希望,又不会让我们被逼到绝路。”

“那我们怎么办?陪他们玩?”

“玩,但按我们的规矩玩。”张远声眼中闪过锐光,“胡瞎子,你派几个人,化妆成山匪,在野狼峪附近露个面。记住,不要真打,放几枪就跑,留下些痕迹,让清军的哨探‘发现’点什么。”

“明白!”胡瞎子咧嘴笑,“演戏我在行。”

“另外,”张远声转向周典,“周先生,汉中城里,陈三泰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他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感谢我们照顾他侄子。”周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信里夹了这个。”

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两个字:“盐引。”

“盐引?”李岩皱眉,“什么意思?”

“范家把扣押的盐引还给他了。”周典解释,“这是范家释放的缓和信号。但以陈三泰的性子,不会真信范家会放过他。他这是在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张远声思索片刻:“告诉他,盐引拿着,生意照做,但不要和范家硬顶。另外……可以‘无意间’透露些范家囤积粮食、准备涨价的消息给清军。”

“挑拨离间?”

“是提醒。”张远声笑了笑,“清军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若知道范家手中有粮却不拿出来,巴特尔会怎么想?”

周典会意:“我这就安排人传话。”

---

汉中城里,陈三泰接到回信时,正在昌隆号后堂喝茶。

信是通过一个来买布的老顾客带来的——布匹里夹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持盐引,传粮讯。”

陈三泰把纸条烧掉,心里琢磨着。持盐引好理解,就是继续做生意。传粮讯……是让他把范家囤粮的消息传出去?

传给谁?清军?还是……

他想了想,叫来管家:“去打听打听,范家最近在哪些地方收粮,收了多少,存在哪儿。”

“老爷,这……”

“别问那么多,快去。”

管家领命而去。陈三泰靠在太师椅上,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慢慢喝着。

乱世里,站队很重要。他之前站艾能奇,结果城破了,家产丢了一半。现在清军来了,范家得势,按理说他该低头。

可他不想低这个头。

不是硬气,是不甘心。范家算什么?不过是靠卖国求荣爬起来的暴发户。他陈三泰在汉中经营三代,凭什么要向这种人低头?

而且……北边山里那些人,似乎有点意思。

城破前,周典那种小吏都敢豁出命去疏散百姓;城破后,他侄子在山里居然过得不错,还能帮忙记账。

这说明什么?说明山里那伙人,不简单。

陈三泰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既然要赌,就赌大一点。

---

野狼峪,清军的哨探队果然“发现”了痕迹。

几处新踩出的脚印,几枚遗落的弹壳,还有一处简易的窝棚,里面有些吃剩的干粮和火堆余烬。带队的牛录额真仔细检查后,确认是有人近期活动过。

“人数不多,不超过二十,但确实有火铳。”他向巴特尔汇报,“不过没发现寨子,可能只是外围的哨探。”

巴特尔听完,看向被再次提上来的老羊皮:“鬼见愁山谷,还要往北多远?”

老羊皮心里叫苦,嘴上却只能硬撑:“从……从野狼峪再往北,大概三十里。路很难走,要过三道悬崖。”

“你能带路吗?”

“能……能。”老羊皮腿更软了。

巴特尔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明天一早,你带路。本将亲自带五百人去。若真能找到土匪寨子,赏你一百两银子;若找不到……”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杀意让老羊皮差点尿裤子。

当天夜里,老羊皮被关在单独的帐篷里,外头有两个士兵把守。他躺在草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百两银子固然诱人,可命更重要。明天要是带清军瞎转一圈,找不到所谓的“鬼见愁”,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正想着,帐篷帘子忽然被掀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老羊皮刚要叫,嘴巴就被捂住。

“别出声。”来人低声道,“想活命吗?”

老羊皮拼命点头。

“明天带清军往东北方向走,十五里外有条断头崖,就说土匪寨子在崖下面。到了那儿,我们会接应你。”

“你……你们是谁?”

“别问。照做,就能活;不照做,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黑影塞给他一个小布包,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羊皮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一张简图,图上标着断头崖的位置。

他握着布包,手心全是汗。

这下,假戏要真做了。

只是不知道,这出戏的结局,会是什么。

帐篷外,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