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与瓜果的甜香随风飘来,各个席位的桌案上新添了葡萄和梨子。
锦缎帷幔连绵,荡起的轻纱之间人影晃动,女眷们的欢声笑语融入阵阵风中。
“高家代表的是大皇子。若高家牵扯进河西郡中,假使赈灾之事出现纰漏,又当如何?而长公主在其中,是推手?还是作壁上观?站队二皇子的戴家,又扮演着什么身份?”裴织阑的脚步未停,她将声音压低了些。
顾叙棠细细想着裴织阑所说,只觉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听不懂,但是如果赈灾出事,我家夫君首当其冲被问责。”
“阿阑,我们怎么办?”她抓着裴织阑的手,收紧了力道,语气里带上了不安。
裴织阑轻轻拍了拍顾叙棠的手背,沉默了片刻:“你给楚世子的家书中,让他多多注意河西郡守。最好能去找找河西郡守有没有藏匿起来的账本一类的东西,也许是书信?”
河西郡守既然与戴家和长公主都有牵扯,而河西诸县不知有多少县令在为郡守卖命。栖山县被搜刮的民脂民膏已经能确定,在郡守手中。那么郡守那里或许会有账本或是书信,能找到些线索。
裴织阑的脑中盘算着,下意识从辨玉手中接过团扇,轻轻摇动。
“好,我定让他多多留意。”顾叙棠在原本的席位上坐下,随手拿起一颗葡萄剥着。
她将葡萄递到自己口中,望向裴织阑:“对了阿阑,那把弓到底有什么问题呀?”
“闻着像是用药汁浸泡了弓弦,不知是毒药还是什么药。气味并不浓郁,我难以分辨。”裴织阑摇动团扇的手没停,她的视线放在了谢却陵的身上。
谢却陵站在靶场,捞起一把弓,一箭一箭射向靶心。
若非前世她汤药不断,几乎泡在了药罐子里,难以对这些药的味道如此敏感。
顾叙棠顺着裴织阑的视线看过去,皱着眉头:“阿阑,虽然你跟王爷感情和睦。可若县主执意,皇命难违,你该怎么办呀?”
“只要太后不松口,敏月县主的婚事谁也做不了主。”裴织阑的眼前闪过太后和善的眉眼,心中有了计较。
她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慢悠悠的用着。
一道凄厉的哭喊声突然响起,周围的人循着声音侧目。
“长公主殿下!求殿下为奴婢做主!”萦尘发髻散乱,身上穿着王府的丫鬟服饰,跪倒在长公主面前。
她重复着弯腰磕头的动作,脸上泪流不止。
那样一张脸,许多人立时认出来是赵婉送给裴织阑的那个舞姬。
“你是什么人?胆敢打扰本宫的宴会。来人,拖下去。”长公主端坐着,眼中是惊讶,语气里带着不悦。
萦尘挣扎着不让人靠近,她哭得撕心裂肺:“殿下!奴婢是平王府的侍女!求殿下救救奴婢,王妃娘娘她要杀了奴婢!王妃草菅人命,奴婢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求殿下救救奴婢!”
她的不停地磕头,情真意切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偏信她几分。
“瞧着王妃方才那般娇弱谦和,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是啊,以为是多宽和的人,还不是不拿下人的命当命。”
“看那婢女生的模样,只怕王妃的杀心便是因此吧。”
议论声渐起,她们的视线投向了安坐的裴织阑。审视、震惊和怀疑的目光交织,似乎要将裴织阑看穿。
赵婉早已看着这边的热闹而来,话是惯常的挑拨:“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王妃何至于就要人性命呀。天子脚下,罔顾人命可是重罪。”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像王妃,王妃才这般容不得人?”她状似失言,说完便执帕掩唇。
顾叙棠狠狠瞪了一眼赵婉,站起身走向萦尘:“胡说八道!分明是这个贱婢心思不正,用下作手段攀附王爷!”
“王妃觉得此事何解?我朝以仁德治下,若依这奴婢所言,本宫绝不能坐视不管。”长公主的目光掠过跪地痛哭的萦尘,停在面色沉静的裴织阑身上。
裴织阑迎着众人的视线站起身,她站在萦尘旁边,俯视着萦尘:“你说我要杀你,可有什么证据?诬告王妃,也是重罪。”
“您将奴婢关进柴房,还对奴婢动辄打骂,不是想要奴婢的命是什么!奴婢所说,王府众人皆可作证!”萦尘抬起头,撞进裴织阑似笑非笑的眼中。
裴织阑的眼底漫过讥诮,语气如常温和:“你行为不端,我略施惩戒有何不可?你既作为婢女,伺候时将汤汤水水洒在我身上,致我烫伤。我只罚你跪在院中,处罚可是重了?既然做不得为奴为婢的活计,为何不早早告知,我又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你的卖身契还在赵三夫人手上,你只需同我说,我再将你送回赵三夫人手中就是了。”
她执帕的手抬起,轻轻摁在自己的眼角,也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王妃又要将奴婢冤死了吗?!您何止是罚跪,这些伤都是王妃责打的证据!”萦尘将衣襟扯开些许,又挽起袖口,露出上面交错的伤痕。
裴织阑愣了一瞬,她从未让人对萦尘用刑。只怕是萦尘自己所为,倒是下得去手。
她轻叹一口气,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你说这些是我下令打的,便将王府的人都喊上来问一问。再请太医仵作来辨一辨,这些伤到底是如何来的。”
“殿下明鉴,这位婢女叫萦尘,是赵三夫人赠予我的。我倒是想问问三夫人,萦尘利用我赠与王爷的香囊,寻来与之结合有催情之效的药材混入茶水中,意图昭然若揭。是药三分毒,府医说若用药不当,便是夺人命的毒药。勾引王爷便罢,这毒害王爷可是死罪。这种种,可是三夫人教唆?”裴织阑将目光移到赵婉身上,语气未变。
“原来那个爬床的婢女就是此女啊,还是赵三夫人送的呢,这是送了个什么啊。”
“赵三夫人口口声声王妃因为这个婢女的样貌而不容人,可这个人是赵三夫人送的,当谁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呢。”
“就是就是,若真是为着样貌,王妃估计当时就拒绝了。”
周围的议论声换了口风,都是千年的狐狸,赵婉这点心思大家一点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