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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

北荒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一粒沙尘都像是一只窥探的眼睛,注视着沙丘之巅那个孤绝的身影。

林渊抱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夜凝霜,刚欲迈开脚步,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猛然贯穿颅骨,仿佛有一柄烧红的钢刀在他的记忆深处疯狂搅动。

视线刹那模糊,天地随之旋转。

下一瞬,风声、沙粒、怀中温软的躯体尽数消失。

林渊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雾平原。

脚下是龟裂的焦土,散发着陈腐的血腥与焦臭,寸草不生。

而在这片焦土之上,一具具形态扭曲的尸体被钉在地上,以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规律,排列成一幅巨大的棋盘。

每一具尸首的胸膛,都穿透着一根森白的骨钉,钉尖齐齐指向棋盘最中央那座孤零零的石台。

石台上,一个粉雕玉琢、穿着黑玉肚兜的童子正坐着,双腿悠闲地晃荡。

他手里捧着一枚汁水淋漓的血桃,啃得满嘴鲜红,看到林渊出现,他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邪异。

“执黑者胜,恭喜你,已经赢了第一局。”

林渊下意识地低头,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摊开手,一枚通体漆黑、触手温润的玉石棋子正静静躺在那里,棋子上用古老的文字刻着一个“渊”字。

就在他意识迷离的瞬间,现实世界里,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北荒的宁静。

蚀耳童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暴怒,他指着林渊的方向,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林渊!你疯了!就在刚刚,你在百里之外屠了黑石寨!整整三百一十七口人……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放过!一个都没逃掉!”

不远处,墨七郎挣扎着从沙地里爬起,他浑身是伤,却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摸出一根同样的骨钉,猛地刺入自己眉心。

剧痛逼出了一线清明,他呕出一口血,嘶哑地吼道:“不是他!这不是他动的手……是‘里面那个东西’借了他的躯壳在下棋!”

话音未落,沙丘上的林渊身躯剧震,猛然睁开了双眼,眼底一片血红。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喉头剧烈涌动,张口便呕出一滩腥臭的黑血。

诡异的是,在那滩粘稠的黑血中央,赫然浮着半枚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微型棋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他脑中炸响:“警告!检测到宿主识海出现双重意识共振,归墟轮盘启动未知协议,‘囚徒博弈’已强制开启!”

怀中的夜凝霜仿佛感受到了这股邪异的力量,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修长的指尖上,一缕极寒的冰焰一闪而逝。

叮铃——

一阵清越而诡异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回荡。

是那枚碎骨铜铃!

一段残缺破碎的音节裹挟着冰冷的信息,强行涌入林渊的脑海:“……影中有主,棋局已开……黑子为引,魂为祭……别让黑子……再落地……”

林渊猛然抬头,瞳孔骤缩。

他望向遗名道场的深处,那里本该是风沙侵蚀的断壁残垣,此刻,竟浮现出一座虚幻的楼阁轮廓。

那是一座古朴的棋亭,飞檐翘角,而在檐角之下,正悬挂着一枚若隐若现的铜铃,其款式,与灯娘子遗留下的碎骨铜铃一模一样!

他瞬间明白了。

那是他的识海在现实世界的投影,是那个“东西”构建的战场,也是唯一能正面抗衡那个“囚徒”的地方!

“呵……”林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野兽被逼入绝境的咆哮。

他没有丝毫犹豫,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

他俯下身,以滚烫的精血为引,以身下的大地为纸,迅速在沙地上画出一个繁复而扭曲的符印——心狱天平!

符印成型的刹那,他背后的脊骨猛地传来一阵烙铁般的灼痛。

怨骨武装未经召唤便自行浮现,森白的骨刺一寸寸从血肉下狰狞地顶出,攀附在他的四肢百骸。

怨毒的诅咒与不屈的战意在他体内完成了诡异的融合。

林渊扶着夜凝霜让她靠在沙丘一侧,缓缓站直了身体,声音沙哑而坚定:“你要下棋?好!我今天就用这身骨头,当你的棋秤!”

话音落下,他主动闭上了双眼,放弃了对肉身的抵抗,将全部心神如利剑般刺入自己的识海深处。

灰雾再度翻涌,世界重归死寂。

那座棋亭由虚转实,黑玉童拍着小手,笑得更开心了:“终于肯进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来,说说这次我们赌什么?你剩下的记忆?你的这双眼睛?还是……她的命?”

随着童子话音落下,棋亭的虚空中,竟缓缓浮现出夜凝霜的身影,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仿佛一尊随时会碎裂的冰雕。

林渊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掌心那枚刻着“渊”字的黑玉棋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面前的石质棋盘!

“我赌你闭嘴。”

棋子落地,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但在它接触棋盘的一刹那,整个天地骤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现实世界中,以林渊为中心,方圆十里的所有地下水源瞬间干涸,枯黄的沙棘草和骆驼刺在顷刻间化为飞灰,仿佛万物生机都被这一子瞬间抽干。

而在林渊的识海棋局中,黑暗褪去后,棋盘上,一枚通体雪白的棋子已悄然落下,与他的黑子遥遥相对。

黑玉童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桃汁,满足地叹了口气:“一子,换一村,很公平,对吧?”他指向西方的天际,灰雾翻滚间,一幅画面显现出来:西岭境内的一个村落里,上百名村民无论男女老少,在同一时间僵坐在原地,或是坐在饭桌前,或是躺在床铺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上一秒,瞳孔则尽数化为深不见底的漆黑,空洞死寂,再无神采,如同被集体抽走了神魂的木偶。

“明日此时,落第二子。”黑玉童的笑容天真又残忍,“你若不来,这枚白子,可就要落在她身上了。”他指了指悬浮在半空的夜凝霜幻影。

林渊猛然睁眼,回到了现实。

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沙丘上格外清晰,他指节捏得发白,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缓缓撕下自己胸前的一片衣襟,动作缓慢而郑重地,将那枚一直在震颤的碎骨铜铃,一圈一圈地,紧紧绑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与决绝。

西岭……黑石寨……他脑中飞速勾勒着一幅简陋的地图,计算着距离与方向。

那个童子不是在随意挑选目标,他在遵循某种规则,某种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棋路。

夜色渐深,寒意浸骨。

林渊没有休息,只是静静地坐在沙丘上,目光投向西方的无尽黑暗。

他知道,这一夜,将是他踏入地狱前,最后的一丝喘息。

而黎明到来之时,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以命为注,以魂为子的血腥棋局。